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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文學:大地之子黃大年(全文)
生命倒計時
2015年9月的一天,司機劉國秋給黃大年的秘書王郁涵下了最后通牒:“小王,連著3天半夜拉活兒,這咋整?給多少錢我也不干了!”
電話里,王郁涵趕緊說好話,“坐車的老師很辛苦,劉師傅您好心幫幫忙吧!”
劉國秋是王郁涵為黃大年找的網約車司機,也是唯一一個能和黃老師“將就”的司機。
黃大年常年坐北京到長春的最后一班航班。按正點是凌晨1點35分落地,可一遇上晚點,就得后半夜了,誰都不愿接這種單。
這一次,電話里王郁涵好說歹說,劉國秋只得勉強答應,“反正是最后一回了”。
到了這個鐘點,零零星星的乘客中,黃大年背著大書包的樣子很顯眼。劉國秋悶悶地下了車,幫他打開車門,他依舊樂呵呵地喊了一聲:“劉師傅,辛苦了!”結果劉國秋卻沒抬頭,只是勉強應了一聲。
上了車,黃大年察覺劉國秋情緒不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提高了聲調,很認真地說:“劉師傅,我做的事都是為國家,你拉我也是為國家作貢獻。”
他這么一說,劉國秋心里一震,不由回頭看看他。透著路邊的燈光,他看出黃大年一臉疲憊,心里一震:“一直感覺這小老頭兒挺精神,應該是個大人物,還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啥的。”
2015年開始,黃大年有一半的時間在出差。他的日程表上,有些日程只標注一兩個字,還有些臨時通知的根本來不及記錄。
起初,劉國秋和同事們輪番接送黃大年,到了后來,別人都不愿拉他,只剩還算熱心的劉國秋“一個人遭罪”。
黃大年出差,永遠訂最晚一班。晚上10時的飛機,計劃晚上8時走,他在辦公室的事情還沒弄完,每次都要晚個十幾、二十分鐘才能出發,最后一刻登機的情況也不鮮見。
好幾次走到車門邊上,黃大年還在和學生講問題,劉國秋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只能拽著他就往車里塞,“再不走就真要誤飛機了!”
黃大年坐定了,總會笑呵呵地說一句“劉師傅,抱歉啊,讓你久等了”,然后從雙肩包里掏出三個用塑料袋套著的烤苞米,往劉師傅手里遞一個,“我吃兩個,這是你的,我先吃,饞你哈。”
拉上黃大年,這輛車牌為“吉AAG629”的速騰車就會上演“速度與激情”。劉國秋總是想盡辦法,趕抄近道,黃大年則邊啃苞米邊打電話,說的都是中文,可劉師傅幾乎完全聽不懂。偶爾,有個十分八分鐘的空閑,他就和劉師傅拉拉家常,有幾次還聊起他家鄉廣西的特產。
10月的一天,劉師傅又在黃大年家居住的小區門口干等,他正要給王郁涵撥電話,讓她催催黃老師,一抬眼,看見黃老師拎著小皮箱,急匆匆走過來。劉師傅正要準備接過皮箱,幫他放到車后廂里,黃大年突然身子一倒,撲到他身上,劉師傅趕忙扔下皮箱,用手扶住了他。
幾秒鐘工夫,黃大年緩過勁兒來,說了句:“沒事了,咱們走吧。”
劉師傅一聽愣了,問道:“你還走啊?!”
“一定得去。我就是太疲勞了,沒睡好覺,沒休息好。”黃大年摸了摸額頭。
“你真該休息一下,要不別去了。”劉師傅還想勸他,又怕自己多嘴。
“劉師傅,這個會特別重要,你必須拉我去機場。”
沒過幾天,“十三五”重點研發計劃要赴京申報,劉國秋把黃大年、于平送往機場和團隊師生會合,瞧著他臉色非常不好。于平一查,北京霧霾,飛機飛不了,就和劉國秋兩個人一路輪番勸他別去了,好好回家休息。
走到半路,兩人終于把他說通了。黃大年說讓于平自己去,先送于平去火車站,沒想到抵達火車站,他又說啥也不干了,絕不能扔下師生們自己回去。
相處久了,劉國秋能感到,黃老師雖然臉上笑呵呵的,其實“犟得很”,誰都拗不過他。
出差回來,經常還是最晚一班。見面第一句總說:“劉師傅辛苦了,實在不好意思,又這么晚回來。”然后就坐到后排,車子剛開動,就打起鼾來了。
黃大年常常倚著車門、睡得很沉,不招呼根本醒不了。劉國秋擔心他碰開車門掉出去,只好把左后門的門鎖改裝了。后來,還是瞅著不落忍,就從家里拾掇出一套毯子和枕頭,黃大年上車了,好歹睡著舒服些。等待晚點飛機的時候,劉國秋自己也會用著瞇一會兒。
偶爾,趕上黃大年沒睡著,劉國秋好心勸他:“你是不是得休息休息,你總這樣身體不行。”看他整天捧著苞米啃,他也說他:“你也不能整天吃那玩意兒。”可黃大年總是說:“沒事兒,我身體啥事兒沒有,需要我工作的地方太多了。”
是啊!需要黃老師的地方太多了!
作為他的助手,于平根本無法準確說出黃老師同時在參與多少個項目的科研工作。
師生們開玩笑,除了長春機場的夜班地勤,見他次數最多的成了地質宮打更的大爺。地質宮晚上10時要清樓鎖門,不出差的時候,黃大年常常凌晨二三時離開。趕上飛機晚點,第二天又要開會,他就直接趕回辦公室,拽出書柜里的棉被湊合一宿。
起初,打更的大爺很不情愿,找到院領導那里去抱怨。黃老師知道了,賠著笑臉,還時不常給大爺的小孫子捎點兒零食。
有一次,他深夜下樓梯,迷迷糊糊想著問題,一腳踏空,從樓梯上跌了下來崴了腳。大爺心想,這幾天肯定見不著黃老師了。可沒想到,第二天他又一瘸一拐樂呵呵地來敲門。大爺也被他的精神打動了,說“以后無論多晚,喊一聲就行”。
連打更大爺也被折服了,這就是“拼命黃郎”的生物鐘——
清晨,長春的太陽起得遲,畏寒的鳥兒還瑟縮在窩里。黃大年在辦公室睡上兩三個鐘頭,就爬起來工作了。他從沙發上坐起來,伸伸胳膊抻抻腿,到外間拎個水壺,倒些隔夜的溫吞水在白瓷臉盆里,刷個牙,擦把臉,就快步下樓來到不遠處的校園面包店。
不帶餡兒的菠蘿包,他總要捎上一袋,沒有菠蘿包,就要白切片,回去灌上一大杯黑咖啡,就埋首在成堆的資料里。有一次,有人好奇他為什么不買帶餡兒的面包,他回答說“老看資料,弄臟了麻煩”。
中午,大家叫他去食堂,他盯著電腦,目不轉睛,常常是吃“兩個烤苞米就行。”苞米帶回來早就涼了、硬了,他依然吃得津津有味。趕上烤苞米的路邊攤沒出攤,他就從書包里再掏個菠蘿包,繼續奮戰,直到深夜。
2016年1月,深探項目課題答辯,黃大年帶著大家熬了半宿,幾十份材料總算準備差不多了。突然,他發現一張配圖不合適,就要求馬上改正,全文重新校對、打印。大家勸他先回去,可他還是堅持等著審看,一直到了凌晨3時。睡了兩三個小時,就起來準備當天上午的答辯。
同一個團隊的“千人專家”王獻昌就沒看見他正經吃過飯,不禁擔憂地勸道:“大年,你這是拿命在做科研啊。你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會扛不住啊!”
可他卻走到辦公室窗邊,舉了舉放在那里的啞鈴,笑著說:“獻昌同志啊,我們雖然努力了,但還很不夠。我是活一天賺一天。”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報告文學 大地之子黃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