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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暉漫談閱讀:讀書與治學
拓展閱讀的空間
學術家園:就我們現有的閱讀空間而言,還有哪些領域有待加強?哪些空間需要打破?
汪暉:在今天,你想研究一個問題,只局限在一個領域之中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便你研究中國的學問,也需要了解外國的學問。一直以來,對于中國的閱讀也好,思考也罷,我覺得常常在兩個中心之間擺蕩:一個中心是要崇洋,一個中心是尚傳統,然而事實上,在這兩者之間的很多領域里,我們都缺少興趣,也缺少理解。比如我們對除了漢族之外其他各民族的語言、習俗等方面的了解非常匱乏。拿伊斯蘭教研究來說,我們年青一代學者中,既懂阿拉伯語,又懂其他伊斯蘭國家語言,并且能夠研究當地宗教文化的,非常之少。再如,學術界對于非西方社會的了解也是匱乏的,對非洲、拉丁美洲,還有柬埔寨、越南、老撾、印尼等我們鄰國的了解,都遠遠不如我們對發達國家的了解,這部分書籍翻譯得很少,閱讀得更少。我們總是在某些沖突或事件發生的時候,才發現我們了解得不夠,而不了解的原因主要是因為知識的構造本身就是等級制的,以今天的視野,就是要破解這種等級,以更加開闊的眼光去理解我們自己的社會和當代世界。
上世紀90年代中期,我曾參與編輯過幾套叢書,一套叫做另類視野叢書,是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的,翻譯了不少關于第三世界國家的政治、民族和性別等方面研究的書籍;我也曾參與過人民文學出版社貓頭鷹文叢的編輯,類似像《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這樣的書就是那套叢書的選題;我原來在主編《讀書》雜志時,也發表了許多有關亞洲的文章,后來出版了讀書文選《亞洲的病理》。這些書籍的出版是打開閱讀范圍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域,我自己也比較重視這些問題。
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今天我們倡導“一帶一路”戰略,然而我們對于“一帶一路”沿線地區的知識卻有些匱乏,懂得中亞語言和宗教方面的學者不多,中國企業走出去碰到的最大的困難同樣也是不了解當地的情況。我希望能夠打破這樣的思想空間、學術空間和知識視野,因為知識不是靜態的,在社會迅猛的變化之下,對知識的要求是極高的,我們自己未來社會的面貌是和我們的閱讀范圍緊緊聯系在一起的。
包括我自己,我確實覺得時間不夠用,有太多東西需要學習。舉一個簡單例子,我過去研究思想史,在研究到清代的時候,我注意到了西藏、回部地區(清代對新疆天山南路的通稱),所以我在寫《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時,閱讀了一些相關歷史文獻。但是我覺得自己的知識并不夠,需要大量地閱讀。從2010年到現在,我幾乎每一年都會去一次新疆,我發現新疆的歷史如此錯綜復雜,也才逐漸意識到其實我對社會的很多領域都不了解。我帶學生時,也有意讓他們專門做這方面的論文,比如我有一個學生是在新疆阿克蘇地區長大的漢族,我讓她研究新文化運動在新疆的變化。因為我們在講新文化運動、講“五四”運動時,講的只是北京、上海、南京這些地區所受到的影響,但是新文化運動在新疆或其他少數民族地區產生了怎樣的影響,我們不了解。論文開頭時,這個學生覺得非常艱難,最終,這篇博士論文寫了30多萬字,打開了一個新的研究領域。去年我又招收了一名維吾爾族學生,我希望她能夠從另一個角度對這一時期的新疆文學展開研究。坦白地說,這對我個人也是一個挑戰,但是對于一個學者而言,專業總是存在的,但閱讀是沒有邊界的。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汪暉 全國政協委員 閱讀 讀書 治學 世界讀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