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就對華不銹鋼板材反傾銷和反補貼“雙反”調查,美國商務部作出終裁。最終裁定的稅率實在是高得離譜:反傾銷稅率63.86%—76.64%,外加反補貼稅率75.6%—190.71%。美方調查方法的不公正、拉一把本國鋼鐵產業的用心昭然若揭。然而,他們的企圖能夠實現嗎?答案是:難!

可以說,美國這次的“雙反”,難傷中國鋼鐵工業皮毛。中國鋼鐵目前對美出口不足百萬噸,在1年上億噸的出口量中無足輕重。對內來看,對華“雙反”也無助于提高美國鋼鐵工業效率、從根本上增強其國際競爭力。因為美國鋼鐵工業的癥結,并不在于來自外國的所謂“不公平競爭”,也不在于美國政府沒有給它提供足夠保護。

從1968年起訴日本鋼鐵產品傾銷起,幾乎每位美國總統任內都要拿進口鋼鐵開刀。上世紀60年代以來,全世界幾乎所有大規模鋼鐵貿易摩擦的戰火都是美國點燃的;1980—2001年底,美國對進口鋼鐵發動了538起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年均立案約25件,占其反傾銷和反補貼立案總數的42%。到2002年底,美國對鋼鐵產品實施的貿易保護措施約179項,占其所有貿易保護措施的58%。2002年3月,美國實施“201條款”,對10類進口鋼鐵產品征收高額進口附加稅或實施進口限額,進而掀起席卷全球的鋼鐵市場貿易戰狂潮……

然而,上述行徑挽救了曾作為全球鋼鐵工業老大的美國鋼鐵產業了嗎?沒有!美國鋼鐵工業的病根,在于其多年的壟斷地位——不注重依靠技術進步提高生產效率,只靠索取壟斷高價損害消費者利益來維持高利潤,將巨額資金投入無效益的多元化經營;強大的美國鋼鐵工會,在工人選票壓力之下鼠目寸光,一味追求短期利益,通過集體談判方式制訂的工資標準高得驚人而且能上不能下,實際上是與資方合謀掠奪消費者……在歐洲鋼鐵工業被二戰戰火摧毀、東亞鋼鐵工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時,他們這樣做自是可以坐享壟斷利潤;但在歐洲鋼鐵工業重建、東亞新興工業化經濟體鋼鐵產業飛快成長起來之后,美國鋼鐵產業那種寄生式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自是理所當然。

要讓他們重振國際競爭力,實行貿易保護只能是南轅北轍,因為貿易保護只會助長美國鋼鐵業這類受保護產業的惰性,不會激勵他們自我革新奮斗。美國鋼鐵工業需要的是以開放促改革,而不是躲在貿易保護后面茍延殘喘。

從保護美國鋼鐵工業生產能力來看,“雙反”也不是理想的辦法。反傾銷稅固然增加了國內的生產,但代價是商品消費數量因漲價而減少,不利于培育市場。反而是他們口誅筆伐的補貼,比反傾銷稅和進口限制更能促進國內生產。直接對國內生產者給予某種形式的補貼,不僅能促進國內生產,而且沒有壓縮國內市場規模的副作用。在充滿市場扭曲的現實世界中,“對癥”規則告訴我們,應當針對問題的根源進行干預。較之反傾銷稅、數量限制之類的措施,生產補貼實在是一個對市場扭曲更少的政策工具。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中國不喜歡貿易戰,但也不害怕與美國打貿易戰。問題是:山姆大叔想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了嗎?“雙反”能拯救美國鋼鐵工業嗎?

(作者:梅新育 商務部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