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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是“氣墨靈象”(上)
顯然,和諧文明、精神價值、審美理想、藝術創作,皆與美的認知、美的引領、美的創造相攜同行,不可或缺;又與藝術審美、藝術表達、藝術呈現相得益彰。換言之,在舉步未來與遠方的征程中,美學與藝術不僅不能缺席、不可替代,而且作為特別重要方面,尤需發展與建構。
一
論美、說藝術,不能不談美學。
談美學,當追溯美學濫觴。美學起始,源自一個哲學追問,這就是著名的“柏拉圖之問”。在《大希庇阿斯篇》中,柏拉圖第一次非常明確地區別了“美本身”與“美的事物”,并在《會飲篇》中規定“這種美是永恒的”“一切美的事物都以它為源泉”。如此,柏拉圖完成了“美本身”作為哲學概念的創立,成為美學的元問題。
然而,非常遺憾又別有意味的是,柏拉圖提出了“美”問題,又對之進行了“規定”,卻就是沒有給出答案。
事實是,兩千多年來,難以計數的思想家、美學家,紛紛加入思考、解讀與回答“美本身”問題的行列,但一直沒有公認的答案,致使關于該問題的追問與思考,一直沒有停息,這也讓西方美學史幾近成為“追問美”的歷史,又使西方藝術史幾近成為“追尋美”的歷史。
那么,針對“美本身”,一代又一代的思想家們,給出了怎樣的回答?對藝術審美與藝術創作,又具有怎樣的意義?
依美學史觀,這些“回答”集中體現在歷代思想家、美學家的著述中。亞里士多德認為:美是理念、形式;巴爾塔薩認為:美是超自然的美感;賀拉斯認為:美是適宜;圣奧古斯丁認為:美是上帝無上的榮耀與光輝;休謨認為:美是快感;狄德羅認為:美在關系;康德認為:美在自由;黑格爾認為: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叔本華認為:美是意志的直觀顯現;尼采認為:美是生命力的自我肯定,是強烈欲求之所系;車爾尼雪夫斯基認為:美是生活;海德格爾認為:美在語言;克羅齊認為:美是人的直覺綜合。王國維認為:美在境界;呂熒、高爾泰認為:美在主觀;蔡儀認為:美在客觀;朱光潛認為:美在主客觀的統一。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這些觀點,按美學演變發展階段,可概括為六大體系,即本體論美學、神學美學、文藝學美學、認識論美學、語言論美學、文化論美學。簡言之,就是:美在本體、美在上帝、美在文藝、美在認知、美在語言、美在文化。這些體系或結論,或因唯心論、形而上學,或因所答(美的、美感、審美)非所問(美)等,均非“美本身”問題的答案,也自然無法成為共識。然而,也正是這些多層面、多角度、多時空的探研與解讀,讓“美”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完整,也越來越接近于“完美”。
二
說美學演變,意在解讀藝術現象與藝術演變。觀藝術史論,有多少美的認知,就有多少關于美的藝術表達,就有多少藝術審美形式。
依“美”的追問史,西方藝術史幾近是“美”的追尋史。中國美學在構建現代美學形態中,也有一批思想家加入“追問美”的行列,中國藝術進入現代以來,自然有了與西方藝術相向的“美”的追尋史。
檢視藝術史,不難發現,一定的美學思想、藝術理念,總是引領、培育一定的藝術審美與藝術形式;而一定的藝術形式,又總是誕生并皈依于一定的美學思想、藝術理念。并且,美學思想、藝術理念創新了,藝術就進步,就發展,以至走向輝煌。反之,則走向反面,呈現負審美,出現負能量,甚至給人類藝術文明帶來壓抑、桎梏乃至倒退。
哲學孕育美學,美學屬于哲學分支,是藝術的哲學;美作為美學之“魂”,是藝術的對象,創造美是藝術的最高價值。如此,藝術與哲學,美學與藝術,哲學與美學,有著天然的聯系,往往交織、甚至重疊一起。
中國古代沒有學科形態的美學,但有獨特的哲學、美學概念和價值體系。中國古代哲學的獨有性,在于“一分為三”“三生萬物”。前者指宇宙萬物皆由“陰、陽、中和”三種形態構成,強調守住中庸、摒棄兩極;后者指“中和”這種第三形態產生、孕育萬物,正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中國古代獨特的美學概念和價值體系,源自中國古代獨有的哲學、文化,體現在“氣化流行、陰陽相成、虛實相生”的“宇宙觀”;“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齊物觀”;“滿天星斗,多元一體”的“天下觀”;美學理論、美學思想、審美文化的統一觀;繼承、發展、豐富的演進觀等,成為中國古典美學的根本特征與獨有魅力。
中國文字源自物象,是形、音、義的統一,具有感目、悅耳、會心之“三美”。中國文化是“象”思維形態,猶如血液與基因一樣,浸潤、滋養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與靈魂。美學、藝術、審美尤需“象”思維,又是典型的“象”思維。中華文明作為世界四大古文明中唯一沒有中斷、泯滅而延續至今的文明形態,原因諸多,但藝術所承載的“象”思維,尤有特殊意義。
中國文藝史上,唐、宋兩朝是兩座高峰。前者文學成就鼎立豐碑,詩壇上出現了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等一批偉大詩人,創造了詩歌的最高輝煌;文壇上出現了韓愈、柳宗元等散文大家,開啟了以唐宋八大家為主要代表的散文大繁榮時代。后者美術成就創造巔峰,畫壇上出現了郭熙、范寬、李唐、巨然、梁楷、趙佶、馬遠、李成、張擇端、王希孟等一大批繪畫大家,并在瓷藝、書法、音樂等領域皆矗豐碑。何以至此?唐宋的美學思想、至美的藝術理念功績大焉。唐代文人所崇尚與追求的“幽居觀天運”的時代情懷、“天然壯麗”的審美理想、“心胸澄明”的清靜觀照,是突出體現。而宋代憑借道家、詩經、屈騷、兩漢經學、魏晉玄學、隋唐禪宗等美學思想,既承緒、改造,又銳意創新,創造與呈現了絕對單純、極致簡約的藝術之美。
美學思想決定藝術成就,世界文藝史亦演同樣邏輯。最為典型的是歐洲文藝復興,此時期的美學思想是崇尚自然美與人之美。薄伽丘、達·芬奇均認為:美在文藝,文藝反映現實生活。所以,出現了諸多彪炳藝術史冊的藝術大師,創造了諸多無與倫比的偉大作品。俄羅斯與法國19世紀的文學高峰,也突出地呈現出因美學思想、藝術理念所產生的特殊引領與推動作用。
(作者系解放軍報社文化部主任)
編輯:楊嵐
關鍵詞:美學 藝術 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