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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煒:“我對文學沒有二心”
一部40多年前創作的小說,在作家本人都已把它遺忘的時候突然再現人間。這富有戲劇性的一幕就發生在作家張煒的身上。2017年1月11日,在《獅子崖》出版座談會上,已經61歲的張煒談起這一幕仍然激動不已。
2016年春節,張煒去敬老院看望老作家曲克勇,老人對他說:“你還有一份小說手稿在我這兒呢。”聞聽此言,張煒備感驚訝,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早年創作早已付之一炬,哪里還會留存人間?但當那份泛黃變脆的稿紙出現在眼前時,往事頓時洶涌而來。
《獅子崖》創作于1974年,張煒時年還不到18歲。老作家很欣賞張煒,自告奮勇要幫他找出版社出版。但在那個特殊的“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里,這部作品因“火藥味不夠濃”而被兩次退稿。時間一長,張煒也忘了手稿最終去了哪里。當時剛剛走上文學之路的張煒非常勤奮,在正式發表第一篇作品之前已經創作了各類作品大約300萬字。每次一有編輯約稿,他就從這堆舊稿里扒拉扒拉找一份發出去。時間長了,張煒慢慢意識到這樣下去很危險,會讓自己變得懶惰。于是狠了狠心,挑出少量認為較好的作品,其余的就一把火全燒了。張煒的朋友、出版人劉海棲是張煒焚稿的見證者,他說,盡管有些可惜,但是“如果那些書稿沒有被當做引火紙燒掉,張煒也就不會成為今天的張煒了。”
對待文學始終如一的嚴肅、執著是張煒給文學界和讀者留下的普遍印象。從上世紀80年代初走上文壇,在40余年的光陰里,張煒奉獻出《古船》《九月寓言》《刺猬歌》《你在高原》等優秀作品,“勤奮”“量大質高”是文學界對他的評價。而《獅子崖》出版的最大意義在于,它使人們看到了一個熱愛文學的少年在走上文學道路之初的心理推動力,而那才是文學之火熊熊燃燒、延綿不斷的動力。
張煒回憶說,當時每寫完一篇作品,他都要讀給一個同學聽。那位同學也是狂熱的文學愛好者,在張煒眼里,是最懂他的知音。盡管去同學家需要經過一片沙丘、穿過一片樹林、蹚過一條河流,然后再走上幾里路,但只要寫完了稿子,不管多晚,哪怕已經半夜或凌晨,哪怕下雨下雪,他都要揣著稿子趕到同學家,讀給他聽。“心里的那種熱啊,那種渴望聽到一聲贊揚的心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張煒說,“看到《獅子崖》手稿,我就想只要我還懷有當年那種對文學的神圣感、好奇感,那種簇新簇新的感覺就會支持我走得很遠很遠。這種心情存在一天,我個人的文學生命就會存在一天。離開了這個,其他的因素都不夠可靠,都不夠可信。”
近年來,張煒陸續出版了《尋找魚王》《兔子作家》等兒童文學作品。成年作家為小朋友創作盡管是世界文學界屢見不鮮的,但在國內,兒童文學向來被視為小孩子的玩意兒,很少有功成名就的大作家愿意放下身段為孩子們寫作。但在張煒看來,“兒童文學是全部文學世界的入口、基礎甚至是核心。”張煒說,“如果一個作家過于把兒童文學的元素從自身的創作中剝離出來,他肯定是走不遠的,也不會是一個優秀的作家。”
在張煒看來,兒童的純潔、好奇和天真,對于創作至關重要,正是這些特點使作家始終對生活抱有好奇和熱情,支撐著他源源不斷地創作。他說:“即使后來我寫作《古船》這樣復雜的社會批判性質的小說,寫作《你在高原》的這樣大部頭的作品,我始終是在運用兒童文學所特有的那種專注、好奇、熱情和純潔的心態來寫的。專注、熱情和純潔會形成強大的磁力,既會牽引著你向前走,也會吸引著你的讀者。如果作家不用專注、熱情、純潔的心態看待社會,必然會喪失熱情、失去自我。”
張煒的經驗說明,一個作家走上文學道路之初的基因往往會跟隨作家的一生。漫長的40余年在寫作中靜靜流逝了,但張煒說,“我對文學沒有二心。”從內心深處,他依然是那個懷揣著手稿在月光下跋涉、渴望讀給同學聽的文學少年。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張煒 文學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