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農村，高音大喇叭是他的音樂啟蒙老師；他屢獲國際重大聲樂比賽大獎，活躍于世界歌劇舞臺；他致力于將中國本土歌劇節目推向世界，深受各國觀眾喜愛。本期《深入生活 扎根人民——文藝名家講故事》欄目對話上海音樂學院副院長、歌唱家廖昌永。

廖昌永在演唱 資料照片

廖昌永近照

“大喇叭”啟蒙音樂

我出生在農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做職業歌唱家，因為這離我的生活實在太遠了。但我從小就對音樂有濃厚的興趣，我們村里有個高音大喇叭，生產隊用它播出工消息、天氣預報，平時也會放放音樂。有幾次大喇叭里放了些西洋音樂，當時我也聽不懂，只覺得很動聽，后來才知道那是多明戈、帕瓦羅蒂的歌。所以，有時我會說，我的音樂啟蒙老師就是村里的大喇叭。

高考時，由于音色出眾，我被上海音樂學院錄取，從此開始系統地學習聲樂。當時，我是四川唯一一個考進上海音樂學院的，但到了學校后，我發現每個同學都比我唱得好，同學們要么就是少年宮考上來的，要么就是地方歌舞團考過來的，只有我是個“土包子”。我以前沒彈過鋼琴，所以總把自己關在琴房里練習；以前沒練過耳，我就花更多的時間去聽曲子、學譜曲。到了學期末，我的各門課程，包括鋼琴、視唱、練耳、樂理都有了很大進步，從考進學校的最后一名變成了全班第一名。

勇闖國際聲樂大賽場

1996年，我被文化部選派去法國參加圖盧茲國際聲樂比賽。這個比賽是一個對全世界青年歌手開放的國際性比賽，每兩年舉行一次，是國際聲樂界重要的傳統賽事。參加這次比賽并不順利，由于剛到法國時差沒倒過來，加上初次代表國家參賽，我心里十分緊張。比賽那天，我在臺上唱到一半時，黃豆大的汗珠“啪啪”往下掉，眼睛都快看不見東西了，我感覺堅持不住了，一鞠躬就往臺下走，剛走到臺口就暈倒了。組委會認為我唱得很好，因為身體原因就這樣放棄比賽太可惜，建議我休息一會兒再唱。就這樣，我被安排在最后重新演唱一次。最終，我進入了決賽。決賽時，所有的攝像機都跟著我，大家開玩笑說：“這個生病的孩子又來了！”比賽結果公布，我的評委分和觀眾分都是第一。組委會成員說，這個比賽近20年來還沒有一個人可以同時獲得評委和觀眾打分的“雙第一”。

不久，我又去參加多明戈世界歌劇大賽，這比圖盧茲國際聲樂比賽的難度更大。當時的參賽歌手中有很多是跟帕瓦羅蒂合作過的歌劇演員，加上之前沒有中國人進入過決賽，所以我感覺自己獲獎希望不大。但沒想到，一路比下來，我的表現給多明戈留下了深刻印象。當我獲得第一名時，多明戈跟我講了一句話讓我特別自豪。他說：“你的表現，讓我看到了中國有世界上第一流的音樂教育、聲樂教育。”

以教書育人為己任

獲得了一些世界級獎項后，美國大都會歌劇院邀請我去那里發展，并表示可以為我提供獎學金和生活費。老實說，我也猶豫過。當時，一位上海市分管文藝工作的領導對我說，你到國外去，無非又多了一個沒有根的游子；你留在國內，無論你去世界哪個地方演出，背后都有強大的祖國做支撐和后盾，是有根的。中國老百姓需要高水平的音樂，你要立足國內、放眼世界，為老百姓多唱好歌。他的話對我觸動很大。我深深地感到，能夠為國家的聲樂教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中國聲樂對外交流的橋梁，是很驕傲的！

在上海音樂學院，我主要分管本科教學和藝術實踐。這些年，我努力推動藝術實踐的教學分量和學分比重，目的就是鼓勵學生更多地走上舞臺。2015年12月，我們學校聲樂歌劇系有兩部戲在排演。一部是美聲專業排演的《費加羅的婚禮》，跟日本昭和大學一起聯合排演，演員全都是學生。盡管演唱難度很大，學生們的表演還是很出色的。還有一部是民族聲樂專業排演的大戲《野火春風斗古城》，從合唱到獨唱、主演，全由學生完成。

給學生們上課的時候，我經常用到一個詞：“藝如其人”。作為藝術家，專業很重要，但道德品行、人格修養更重要。我總在想，一名歌唱演員、聲樂教師，你心里在想什么，實際上從你的表演和作品里，都能反映出來。

唱好我們自己的歌

唱了這么多年歌劇，我們唱的絕大部分作品都是國外的。雖然也有中國作曲家寫的一些作品，像譚盾的《茶》，但中國人寫的歌劇也需要用英文唱，所以在觀眾心中，歌劇的中國特點、中國特色還是不夠。

每年我都會在國外舉辦一些獨唱音樂會，演唱曲目中，我至少會保留三分之一的中國本土作品。一次，我在挪威做巡回獨唱音樂會的時候，有很多觀眾跟著我在城市間巡回，我很好奇，就問他們，你今天怎么又來了？他說對啊，我就跟著你走的，中國歌曲太好聽了。藝術是無國界的，文化的交流非常必要。所以我一直在思考：怎樣將中國歌曲更好地傳播出去，不斷擴大中國文化的影響。

近幾年，我在中國作品的整理上下了很大功夫。我現在做了十多張唱片，除了意大利歌曲、西洋歌劇詠嘆調和一個俄羅斯作品之外，其他的都是中國作品，其中包括藝術歌曲、創作歌曲、電影歌曲、民族歌曲、通俗歌曲，各種形式的都有。我覺得作為一名中國音樂家，首先要以唱好中國作品、振興祖國文化為己任。

努力定能迎來中國歌劇的春天

有一段時間，國內的歌劇創作存在急功近利的浮躁現象。多投資金，用一兩個月就做一部歌劇出來，這是不符合創作規律的。搞藝術創作，首先要靜心，要深入生活，要言之有物。在歌劇創作中，我也在不斷嘗試，在保證藝術質量的前提下，兼具可聽性、可看性、思想性。

從2014年開始，我們以上海為背景題材，著手創作歌劇版“上海三部曲”。2014年完成了第一部《一江春水向東流》，接下來還會不斷跟進《日出》以及其他歌劇。“上海三部曲”的創作還得到了習近平總書記的關心。我想，困難再大，也要繼續做下去。

近些年，我們國家的藝術發展取得了很大進步，不僅是很多城市都建設有特別棒的歌劇院，而且各地涌現出不少優秀的歌劇作品。但是，總體上我們還缺少人才，還需要優秀的本土歌劇作品。劇院里有優秀的劇目可演，才能真正推進城市的文化建設，豐富人民的精神生活。當然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間會碰到很多困難。但我相信，通過我們的堅持和努力，中國歌劇的春天一定會到來。

人物簡介

廖昌永，著名男中音歌唱家，中國音樂家協會副主席、上海音樂家協會副主席，現任上海音樂學院副院長。曾與多明戈、洛林·馬澤爾、米歇爾·普拉松等世界著名音樂大師合作主演《塞維利亞的理發師》、《假面舞會》、《卡門》、《茶花女》、《弄臣》、《茶》等30多部歌劇和百余場音樂會。

（中國文明網、光明網記者根據訪談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