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夾在德國現實利益和德國“走向偉大”之間，難民問題既是對德國社會的考驗，也是德國走向世界政治頂點的機會。

最近的民意調查顯示四成以上的受訪者認為默克爾應該為不斷涌入的難民而下臺，而近半數的民眾不希望2017年默克爾繼續擔任首相。執政十年來，默克爾遭遇到了最大的政治危機，2015年涌入德國的110萬難民極可能終結默克爾的執政生涯。當然，默克爾也在順應民意調整難民的政策和立場，再次印證了默克爾的柔性領導術，超越民眾但又不遠離民眾。未來的一年多時間，是默克爾扭轉民意的窗口期，如何在民意和政治原則之間尋找平衡，也是對默克爾領導能力的巨大考驗。

默克爾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年度人物，這是三十年來第一次女性入圍年度人物，也再次印證了默克爾是當今國際舞臺上最具有權勢和領導力的政治家之一。在過去十年間，尤其是在歐債危機之后，德國強勢崛起，成為歐洲的主心骨，默克爾成為“被邀請”的歐洲領導人。尤其是在敘利亞難民危機之后，默克爾因對難民采取“開放門戶”政策而被難民稱為“媽媽默克爾”。在難民問題上的人道與開放立場，使德國成為歐洲的良心，默克爾的政治聲望也達到了歷史高點。

難民也帶來了一個尖銳的問題，德國社會經濟是否有足夠的能量與雅量容納上百萬陌生人，而且這些難民來自完全不同的文化環境。發生在科隆的新年性侵案暴露了難民與德國社會之間的沖突和融合之難，也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德國的民意走向，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默克爾的難民政策。在這樣的民意背景之下，默克爾開始調整政策，承諾今年要減少難民數量，但是拒絕就難民數量設限。

默克爾夾在德國現實利益和德國“走向偉大”之間，難民問題既是對德國社會的考驗，也是德國走向世界政治頂點的機會。默克爾畢竟是民選總理，不能為了“德國偉大”而脫離民意，尤其是最近幾年來，歐洲政治向極右轉向，民粹主義泛起，為了夯實政治基礎，不得不將這些政治主張吸納進來。默克爾作出的最大的妥協在于，她要求伊拉克、敘利亞的難民在中東亂局平息下來之后要重新返回到祖國，他們只是獲得了在德國的定期居留權。

在難民問題的背后其實是歐洲應該如何面對中東的亂局，又如何承擔國際責任。默克爾給予難民的居留權其實與中東的地緣政治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并沒有改變其難民政策的初衷。由此也可以看出默克爾的政治領導藝術：順應民意才能獲得權力，超越民意才能領導國家。

難民潮不僅是人道主義問題，也是地緣政治的問題，默克爾在人道問題上邁出了關鍵一步，成為全球典范，接下來，對德國的考驗真的來了。二戰以來，德國淡出國際政治領域，一直奉行“韜晦”之策，進一步說，自1871年統一以來，德國一直在探索與積累領導世界政治的能力，一戰、二戰的大考中，德國失敗了，這一次，默克爾能交出滿意答卷嗎？

□孫興杰（國際關系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