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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天空 ———金沖及先生談史學研究
博與專:不可偏廢
學術周刊:我們知道,雖然您從事史學工作已經有60多年,但是這期間,您同時還擔負著大量的行政工作,很多著作都得在“空余時間”完成,您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
金沖及:相比大多數的史學工作者,我算是一個“特殊情況”,從1953年開始,中間經歷了復旦大學、文化部、文物出版社、中央文獻研究室,直到2004年,我才從行政崗位上退下來,自己可以支配的研究工作和研究時間是有限的。在文物出版社,主要工作在考古和古代歷史方面,與我原來所學、與近代史研究區別很大;在中央文獻研究室除去單位的日常工作,還負責了好幾部傳記的研究和編寫。在很長時間內,近代史研究成了“副業生產”,有時甚至被擠成“業余愛好”。現在史學研究發展非常快,不斷出現很多新的研究成果,這好比參加賽跑,別人全力以赴,我只有一條腿在蹦,又力求不要太落后。在這種情況下,我的時間就必須掂量著用。剛才我們說到要全面掌握資料,但是資料是個無底洞,有時要適可而止,無論是對自己的研究領域,還是對文獻資料,都應有清晰的認識和選擇。
學術周刊:那么如何選擇呢?
金沖及:這需要處理好博與專的關系。我們都知道博而不專是不好的:樣樣都知道一點,哪樣都不能深入,淺嘗輒止,最終一個問題也不能解決。歷史研究是專業性的研究,是嚴格系統的思維訓練。對研究的題目、基本資料必須都認真讀過,有的要反復讀,還要努力發掘能說明問題的新資料。不過,只強調“專”也會出現問題,現在有一種新的景象———博士不“博”。我自己也帶了不少博士生,通常他們在大學階段做論文時對某個題目產生興趣,在碩士研究生階段深入研究,寫出專題論文,到了博士階段,更加一層一層追下去,研究領域越來越窄。比如研究近代中國大學,應該把大學的發展放在整個社會中分析,大學的變化源于社會變遷;反過來,大學又對社會包括培養的大學生產生社會影響。問題分析到這里還可以往下,可以專門寫清華大學,還有南開大學、復旦大學,檔案資料都十分豐富。這樣做下去是個無底洞,對處于研究起步階段的博士生來說,并非有益,“專”會成了“窄”。
中國傳統文化強調一多相容,博與專不能偏廢,先要把專的基本資料讀好,到一定程度后,有了積累,還要能跳出來,獲得廣闊的視野。這對史學研究非常重要。
學術周刊:您能否仍以辛亥革命史研究具體談談如何對博與專不偏不廢?
金沖及:我做辛亥革命史,首先要對辛亥革命本身的文獻資料、著作有基本的了解,并在此基礎上深入分析。不過,接下來我還讀法國革命史,讀了好幾部,這還不夠,繼續讀亞洲的民族解放運動史,如菲律賓。為什么?這些都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跟辛亥革命作比較,一方面有相似性,可以看出規律;另一面有不同,可以看出特點。要是沒有比較,只能就事論事,規律看不到,特點也看不到。
我1972年調到文物出版社工作,工作內容比我自己的研究領域早了幾千年,我像小學生一樣地學,考古、陶瓷、青銅器、古建筑,一門一門學。我花一年的業余時間讀了《資治通鑒》和《續資治通鑒》,接著讀二十四史,讀了十四部。這些并不能說對專題研究有什么具體的用處,短時間可能看不出來,但時間一長,對于研究分析歷史問題,有潛移默化的作用。這就好比對于一個心臟病人來說,硝酸甘油是必需品,直接針對疾病;但米飯饅頭也需要,吃下去,好像說不出它作用在手臂上還是作用在哪里,但不吃卻是不行的。史學研究需要有較好的文化素養,不是一輩子只集中力量做一個題目,各方面知識的積累也很重要。
編輯:羅韋
關鍵詞:研究 史學 金沖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