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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紅茶的“高山韻”
新貴的傳奇
金駿眉出現之前,紅茶市場始終低迷,綠茶、普洱、巖茶的熱潮一輪輪開始,但紅茶始終沒有任何高端產品可以直接拉動。江元勛的有機茶外銷市場做得也算不錯,但根本沒法跟立頓相比,后來立頓公司的人到桐木考察交流,江元勛才明白自己與這種工業化生產之間的巨大差異:“立頓追求的就是標準化,在倫敦喝到的立頓,跟你在北京喝到的是一個味道,每個國家和地區的水質千差萬別,立頓的核心研究放在對水質的科研和茶葉配比上,保證沖泡出來的全球統一口感,這跟我們做茶的差別太大了。”
茶種、環境、工藝,中國式茶葉生產,還停留在前工業化階段,強調產地,強調工藝,強調個性化差異,強調能喝出不同地域,不同茶師工藝的細微差別,是一個與文化、與生活方式相關的消費產業。正山小種紅茶雖然一直在做外銷,算得上標準化程度比較好的茶,但跟真正的工業化相比,差距依然遙遠。江元勛的思路也不是工業化,他尋找的還是如何突破傳統工藝,制作紅茶中的高端產品,這是從他父親江素生那輩就開始的心愿。江元勛家中保留了江素生與吳覺農的大量信件,里面多次提到研制高檔紅茶的事情。早年吳覺農到崇安茶場當廠長,江元勛的爺爺江潤梅就是茶場的員工了,后來江素生也進入茶場,吳覺農調走之后,兩家人的往來并沒有中斷。
江元勛說,對他開啟思路很重要的人是龔雅玲。龔雅玲是泉州晉江人,1950年出生,1969年進入福建省茶葉研究所。“4個研究室,農化、栽培、植保、初工我全部過了一遍,從土壤到加工的每個環節,都有所了解。”龔雅玲告訴我,她1976年離開茶科所,到閩中地區輔導農民開山種茶,后來又調到省茶葉公司負責加工、銷售和出口,2000年退休之后,她決定自己重新創業,到武夷山投資搞茶葉基地,做生態有機茶,這是她認準的市場方向。“我在做出口的時候,經常遇到的一個問題,就是農藥超標,出口日本的烏龍茶壓力就很大。”
江元勛和龔雅玲都是相似的實干作風,也成了投緣的朋友。2004年按龔雅玲的建議江元勛用正山小種的芽頭做龍井綠茶。“當時綠茶明前茶的價格是1000元左右一斤,而特級正山小種才70元到80元一斤,真的連工錢都不夠。”用正山小種的一芽一葉做出來的綠茶,“非常香,有板栗香和花香,也很耐泡”。龔雅玲說,“但缺點是存放一個星期就會變色,正山小種茶多酚的含量非常高,跟空氣一接觸,就會氧化發黑,雖然沖泡出來的茶湯還是綠色的,但外形上已經不符合綠茶的要求了”。當年江元勛嘗試著做了300多斤,龔雅玲買了下來,“其實也沒怎么賣出去,多數都送給朋友喝了”。
到了2005年,又來了幾個開啟江元勛思路的人,張孟江、閻翼峰和孫連泉,這幾名北京茶客身份各異,各有渠道和門路,對于品茶舍得花錢也很有心得。江元勛再回憶起來,細節依舊清晰,是當年7月,茶季基本結束的一個下午,他和這些客人在茶廠外的樹下乘涼聊天,客人們建議他用正山小種的芽頭來制作高檔紅茶,還許下了“做得好,我們8000塊錢一斤買走”的承諾。這價碼高得離奇,“大紅袍也就幾百塊錢一斤”。剛好路邊有去修建茶樹壓枝的村婦路過,江元勛叫住她,上山采了2斤4兩芽頭回來,交給廠里的制茶師傅梁駿德、江進發和胡結興。芽頭到底要怎么用紅茶的工藝來做?完全是集思廣益的摸索,江元勛指著辦公室里的一塊玻璃板,“當時揉捻就是在這塊板上做的”。芽頭嫩,從萎凋開始,揉捻、發酵、烘干,每道工序都需要改變,最后做出來茶湯色金黃,香氣濃郁。
金駿眉的名字也是大家一同取的,“金”指的是茶帶金色;“駿”有崇山峻嶺之意,也有當時的茶芽不均,形似海馬之意;而“眉”指的就是用芽頭制成的茶。“2005年總共只做了幾斤,分給幾位北京客人,2006年做了不到200斤,號稱茶癡的孫連泉以成本價3600元一斤拿走了絕大部分。”江元勛回憶。金駿眉的傳奇從這里開始,當年孫連泉就帶來重要級的客人鄧琳到訪武夷山,接著,金駿眉的名字就傳到了福建省領導那里,接著南平市的領導打電話過來,“要10斤金駿眉”。江元勛笑,“哪里還有那么多茶葉”。一來二去,金駿眉越來越得到自上而下的重視,2008年,金駿眉正式量產面試,定價8800元/斤。
如果說最初的定價是北京客人的戲言,現在8800元/斤的定價,就是被茶青倒逼出來的價格了。茶師江進發是傳統正山小種的生產負責人,也是第一泡金駿眉的見證者,他回憶:“這個茶的研制,成本真的很高。2005年的芽頭已經200元/斤了,陰天,5斤2兩茶青能做1斤金駿眉;雨天,5斤半做1斤;晴天5斤做1斤。第一泡金駿眉是薯香味,現在已經固定為蘭香,氣味雅致了很多。就是江總不停地在試驗,改進工序。2006年的茶青已經到了250到300元/斤,2010年是700元/斤,最貴的半個月到了750元/斤。”除了金駿眉,正山小種的價格也在漲,茶青的收購價平均都到了20元/斤,原料松木也在不斷漲價。“松木都要去黃坑買,今年1立方米松木賣到了800至1000元,我們算過,平均做1000斤干,要用8000多斤松木”。
梁駿德和胡結興一直是金駿眉工藝的負責人,2008年4月梁駿德離開自立門戶后,胡結興就挑起了大梁。同事們取笑他,一到茶季就忙得“用風油精洗臉”。他自己說沒那么夸張,但每年茶季三個月下來,“起碼瘦4斤以上”。茶師梁駿德是一個微妙的話題,葉興謂說:“算起來梁駿德還是江元勛的徒弟。”1991年,梁駿德從桐木鋸板廠調入桐木茶廠,跟江元勛學做茶,1995年江元勛升任廠長后,梁駿德負責生產技術,1998年江元勛自己辦廠的時候,梁駿德也跟了過來,一起過來的還有江進生、江進發、溫永勝和胡結興。當年一同打拼的人,只有梁駿德和溫永勝離開了。江元勛并不愿多說這個話題,他說,各做各的茶,只要能把茶做好,都是好事情。
倒是陳貴寶很有些看不過去,帶我們上山的時候,順著話頭也會說上幾句:“錢是掙不完的,我現在每年工資和賣毛茶,總共收入十幾萬元,我也覺得很好了,掙那么多錢,對不起良心,有什么意思。”他家里的生活很愜意,家中茶山每年能收茶3000斤干,父親自己做毛茶賣,妻子和母親去年采芽頭一共賣了3萬多塊錢,這是一種不用看表的生活,他領我們上山的那天,剛好遇到他的母親繆伏蓮上山挖竹筍,不到10米的山路,眼尖的陳貴寶已經幫母親找到了5個大春筍,晚飯有新鮮美味了。
等待陳貴寶的是馬上就要開始的“收茶大戰”,一點也不夸張,還是一部“諜戰片”。茶青造假是金駿眉熱的后遺癥,收茶的人不僅要懂得看茶,還要懂得旁敲側擊、察言觀色。“那些穿著皮鞋、騎摩托車來的,肯定就是拿外山芽頭來騙人的。”麻煩的還有“搶茶青”,各路老板拿著現金在茶園里守著競價,跟拍賣場也差不多了,“有的純粹就是惡意競價,把價格抬起來,收幾天就跑了”。所以,如何辨別茶青,如何識別外山人,如何與正山范圍的茶農維系長久而良好的合作關系,都是陳貴寶要花心思的問題。為人豪爽、人面廣、人緣好大概是他能夠擔任這個職位的最大優勢。“今年的‘戰爭’還是會很激烈的”,陳貴寶吐出一個煙圈,很有些大哥的氣勢,茶農的幸福生活,在他這里才剛剛開始。
孫連泉現在不怎么來桐木了,葉興謂說,他看中了更為偏頗的坳頭,還在云南找了一片地。金駿眉帶動的桐木迅速發展,也讓葉興謂有些擔心,茶葉貴了,農民富了,汽車多了,新房多了,空調也進山了,對茶農的生活的確是好事,可是原生態和現代化之間的利弊到底該怎么衡量?其實他也明白,任何一個原生態基地都差不多,經濟利益的拉動,必然帶來微妙的變化,關鍵還是度在哪里,而這顯然是需要桐木與武夷山共同來完成的長久課題。
編輯:付裕
關鍵詞:正山小種 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