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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舒:芒種節里的“紅樓花事”
作者:周舒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芒種時節。
按二十四節氣之說,芒種本是古時候的五月節。古時行夏歷,以地支月“寅月”作為年初之月,即以立春為歲首,而芒種節所在第五個月正是午月,故而五月節又稱端午節。只是隨著時代的遷移,端午節被定在了每年陰歷的五月初五,芒種節便漸漸與端午節分離了。
清雍乾年間供職于史館的北京大興人潘榮陛曾撰有一本記述北京風土人情的《帝京歲時紀勝》,是迄今所見清代第一部北京風俗志書。書中稱,五月端陽時節,北京城“家家懸朱符,插蒲龍艾虎”,而小姑娘們要“剪彩疊?!?,用軟布縫制一些角黍、蒜頭、五毒老虎的樣式佩戴在身上,“飾小女盡態極妍,已嫁之女亦各歸寧,呼是日為女兒節”。
而同時代的《紅樓夢》里,大觀園里的女兒們則是在芒種節這一日祭餞花神。
《紅樓夢》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中寫道:“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來這日未時交芒種節。尚古風俗:凡交芒種節的這日,都要設擺各色禮物,祭餞花神,言芒種一過,便是夏日了,眾花皆卸,花神退位,須要餞行?!倍@一日的大觀園中,女孩子們“或用花瓣柳枝編成轎馬的,或用綾錦紗羅疊成干旄旌幢的,都用彩線系了。每一棵樹上,每一枝花上,都系了這些物事。滿園里繡帶飄飖,花枝招展,更兼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讓,燕妒鶯慚,一時也道不盡?!?/p>
此番描述,與潘榮陛《帝京歲時紀勝》中“飾小女盡態極妍”的記載倒是有幾分相近,而大觀園里的芒種節,也更像是一個女兒節。只是在這一日,林黛玉偏偏要悲歌一曲《葬花吟》。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北M管大觀園中的女孩子們在芒種這一天都歡喜無比,個個打扮得“桃羞杏讓”,卻忘了此時園中早已芳草飄零,“鳳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錦重重的落了一地”。而真正憐惜它們的,唯有絳珠仙子林黛玉和神瑛侍者賈寶玉。
這,大約也是雪芹曹公以花喻人的絕妙之處吧?
以花喻美人,花面交相映,這是中國古典文學的一個傳統。然而,能似《紅樓夢》這般,從花卉品格中見人物性情,隱結局命運者卻寥寥無幾。
《帝京歲時紀勝》中記載道:“(二月)十二日傳為花王誕日,曰花朝。”此時間春日回暖,百花初綻,正是人間芬芳時節。而誕生于花朝日的林黛玉,便是天上的絳珠仙子墜落塵寰。
至于同樣愛花護花的神瑛侍者賈寶玉,則恰恰出生于百花退位的芒種時節。
曹公雖然沒有在書中明寫賈寶玉的出生日期,卻在細節處做了暗示。四月廿六這天,賈探春和賈寶玉閑談時說起,要照著舊年的生日賀禮,給賈寶玉做一雙“還加工夫”的鞋。
第二十九回里,賈府眾女眷去清虛觀打醮看戲,張道士則說“前日四月二十六日”,他因記掛著賈寶玉,原想“請哥兒來逛逛”。
及至第六十二回曹公描寫賈寶玉過生日的場景,大觀園眾女兒在紅香圃中宴飲,“憨湘云醉眠芍藥茵”時,“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正是春色將盡的落花時節。
中央民族大學曹立波教授在《紅樓十二釵評傳》里說,曹公將賈寶玉的生日安排在芒種節祭餞花神的時候,是為了寄寓傷春之意。故而,書中三番兩次地寫賈寶玉兜起地上的落花,想要給它們尋找一個歸處。而我們從林黛玉“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的悲嘆里,則可以窺見整部《紅樓夢》實乃是大觀園諸芳終將散盡的一曲《葬花吟》。
紅樓一夢,草木情深。賈寶玉神游太虛幻境時品過“千紅一窟”的香茗,嘗過“萬艷同杯”的陳釀,那是《紅樓夢》中多少女子的悲歌,而世間芳草亦可作這悲歌的注腳。
《幾回清夢到花前》,便是一本講述紅樓女子之草木情緣的書籍。在那一篇篇關于美人芳草的解讀里,從那一幅幅精美的手繪植物圖譜中窺探大觀園的群芳世界,以慰紅塵中你我的書香浮生。
以花草喻人,探討了《紅樓夢》中43位女性的花草映射和8種可窺見精雅生活的代表植物,將古典文學與植物學完美融合,角度獨特,為諸多“紅迷”提供了《紅樓夢》的另一種打開方式。50余幅日本江戶時代著名本草學家巖崎常正《本草圖譜》手繪原稿,94幀清光緒求不負齋《增評全圖足本金玉緣》繡像,共同演繹紅樓群芳的草木情緣。
編輯:董雨吉
關鍵詞:芒種 賈寶玉 紅樓夢 大觀園 周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