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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古融今說傳拓
《隋書·經(jīng)籍志》為唐初魏征等人所撰,記錄了隋朝乃至以前的典籍之沿革與存藏之狀況,是一部重要的目錄學古籍。而這段注釋則堪稱是傳拓史上的“第一實錄”,不光出現(xiàn)了“傳拓”這個字眼,而且對《石經(jīng)》的輾轉(zhuǎn)流布以及落水、殘損直至被用為建筑“柱礎(chǔ)”的“悲慘境遇”,作了如實的記錄。由此,恰恰突顯出“傳拓”對“相承”的不可替代性。因而此處將“相承傳拓”放在一起,剛好揭示出彼時兩者的共生性:傳拓是最好的相承,相承則離不開傳拓。
清代六舟全形拓及繪畫肖像《剔鐙圖》
然而,遺憾的是,當時“猶在秘府”的那些古拓本,如今已不知所蹤了。就像印刷術(shù)一度只存在于沈括的文字中,而未見實物難以確認一樣,唐初“猶在秘府”的那些漢魏時期的傳拓文本實物資料,迄今尚未發(fā)現(xiàn)。
不過,幸運的是,1900年在敦煌石室所發(fā)現(xiàn)的大量文書圖卷中,竟然夾雜著一卷唐太宗所書的《溫泉銘》拓本;更幸運的是,在拓本的末尾邊角處,還有一行墨書小字:“永徽四年八月×日圍谷府果毅兒”———這個準確無誤的紀年,使這件《溫泉銘》拓本被確認為是唐初的拓本,即世界上現(xiàn)存最早的傳拓本實物。此件拓本在100多年前驚現(xiàn)于世,立即被法國學者伯希和攜歸巴黎,現(xiàn)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
《溫泉銘》的重現(xiàn),證明傳拓術(shù)在唐代已相當普及,連地處西北荒漠的偏遠之地敦煌,都存藏著唐太宗的拓本,足見其在民間已經(jīng)廣泛流傳了。而且,這件拓本的傳拓質(zhì)量極高,為良工佳紙精拓,通篇神完氣足,堪稱是古代傳拓技藝的典范之作。由此可知,唐初的傳拓術(shù)已臻成熟。
在唐代詩歌中,也出現(xiàn)了相當多的對傳拓技藝的贊美之辭,正可作為當時傳拓技藝已得到廣泛應(yīng)用的佐證。如韋應(yīng)物在《石鼓歌》中寫道:“周宣大獵兮岐之陽,刻石表功兮煒煌煌。石如鼓形數(shù)止十,風雨缺訛苔蘚澀。今人濡紙脫其文,既擊既掃白黑分?!逼渲小敖袢隋埫撈湮模葥羟覓甙缀诜帧?,應(yīng)是韋應(yīng)物親眼所見的“傳拓現(xiàn)場”:“擊”者,捶打紙面使之緊貼石鼓表面;“掃”者,以拓包蘸墨擦紙留痕,這種技法即是傳拓常用的“擦拓”了。繼韋應(yīng)物之后,韓愈也寫過一首長詩《石鼓歌》,對“毫發(fā)盡備無差訛”的紙本石鼓拓片大贊。
如果說,韋韓二詩皆以吟誦石鼓這件大名品而涉及傳拓,那么,詩人王建的《原上新居》(之十一),則寫到了傳拓在當時民間的普及程度,其詩云:“近來年紀到,世事總無心。古碣憑人拓,閑詩任客吟?!鄙⒙涓魈幍墓糯?,任憑人們?nèi)ネ赜?,可見傳拓已是世間尋常之事了。
在唐代流行的傳拓方法中,除了前面《溫泉銘》所用的“擦拓”之外,還有兩種更原始的拓法,即摹膫和響膫。這兩種復制方法雖然都屬于傳拓的大范疇,但與包括“擦拓”在內(nèi)的常見傳拓技藝,也有明顯的不同。所謂摹膫,類似小學生描紅,即把薄紙覆于墨跡或石刻之上,雙鉤其輪廓,然后依照原跡的濃淡深淺填墨復制,所得副本十分接近原跡。唐太宗因酷愛王羲之書法,曾在弘文館設(shè)置專司膫書的官職,其中就有名留書史的馮承素,他的《蘭亭序》摹本被認為是最接近王羲之原作的書法珍品。所謂響膫,與摹膫類似但手法更加便捷。簡單說來,就是“以紙加碑上,貼于窗戶間,以游絲筆就明處圈卻字畫,填以濃墨,謂之響膫?!保ㄋ乌w希鵠《洞天清祿集·古今石刻辯》)。需要留意的是,這里所說的“以紙加碑”,顯然不是石碑,而是紙質(zhì)的石碑拓片,否則何以“貼于窗戶間”呢?
從古文字學的角度分析,膫字為古字,應(yīng)是復制紙質(zhì)或絹素文獻的專用字,而與石頭無涉。而加上石字邊的“拓”字則出現(xiàn)較晚,當直接傳拓石刻碑碣形成一種新的技藝,就需要造個新字來代指其意了??梢酝茢啵∧偤晚懩傇谙喈旈L的一段時間里,是與其他傳拓手法并行使用的,只是后來隨著石刻之風愈演愈烈,而拓石常用的擦拓、椎拓、蠟拓等技法更為便捷實用,致使摹膫和響膫逐漸式微,拓字也逐漸把膫字的內(nèi)涵完全包容,以致把本字逐漸淡忘了。
編輯:楊嵐
關(guān)鍵詞:傳拓 技藝 拓本 金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