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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以泰的藝術之境:惟善以為寶
也許有不少人的“第一次見面”是通過微信相識的,透過頭像似乎可以窺見主人的樣貌與心境。李以泰的微信頭像是一幅水印木刻版畫,畫面的二分之一是留白。描繪了一棵樹和一張石凳,它們的倒影在湖面上顯得寧靜而致遠。在采訪之前,記者有了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通常以自己作品為“第一張臉”,大多是藝術家本人有滿分的自信,帶著一種傲嬌姿態。于是我們的對話由此展開,這幅畫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呢?與其說是采訪,倒不如說是一次敞開心扉的聊天。
李以泰
李以泰 相遇(《白蛇傳》之一) 木版水印 28×35cm 1986年
李以泰小學畢業后考上了美院附中,離開上海來到了美麗的杭州。學校宿舍就在孤山下的蘇白二公祠內,前面就是大草坪和平湖秋月,離西湖很近。教室就在西湖邊18號的大門里面。他向記者娓娓道來:“早上做操,跑步都能見到西湖。去教室、回宿舍,都在西湖邊走。還停靠著學校的自劃船,供我們課外和假日去劃船、寫生。就這樣我們與西湖朝夕相伴。后來學校搬到南山路,也在西湖邊。晚飯后去湖邊散步,是最美的享受。”
這樣,他在西湖邊的美院讀了附中初中、高中、本科、研究生,后來又在美院當了教師。幾十年下來,對西湖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即使短暫離開杭州,如出外寫生或回家探親,也會不時地在腦海中浮現出西湖的美景。
在美院學習和工作的幾十年中,李以泰陸續創作了許多廣為人知的人物畫作品,但如何表現他心目中美麗的西湖,卻一直是他魂牽夢縈的一個未實現的愿望。這個愿望,終于在1985、1986年間實現了。
在創作《西子湖系列》的日子里,李以泰經常漫步在西湖邊,陷入沉思,想象著創作的西湖應該是什么樣子。西湖就像一個美女,像西施,這個美女含情脈脈,風情萬種,風光無限,但又變幻莫測,若即若離,可望而不可及,令人如醉如癡,生出無限遐思。這種美,沒有概括、加工、想象,是無法表現的。
他畫了無數草圖,嘗試了各種方案。“即使在睡夢中,我也會為一個突發的靈感驚醒。但始終不得要領。一天,忽然想起讀美院本科一年級時,晚自修曾畫過一些西湖風景記憶畫,其中有一幅一棵樹一只石凳,甚有感覺,不正是我夢里尋她千百度的那個意境嗎?”他表示那應該是1963年的事。后來,經過很多周折,終于找到了那些畫。找到了感覺,一切就順理成章了。這一幅《湖畔》就在這般醞釀下,慢慢顯露出來。
所以,作為一個畫家,勤奮地用畫筆隨時記錄自己的感受十分重要,說不定以后還會用得到,甚至在創作中起到關鍵的作用。這個關鍵,就是一個“靜”字,一個“簡”字。畫面靜,意境才會深遠。畫面簡,才會有豐富想象。
每個畫家對藝術都有不同的理解和追求,李以泰也同樣。他以為,好的畫應該明確、整體、厚重、大氣;好的畫應該有思想,有感情,有創造;好的畫應該有美感,有內涵,有意境。畫面上的東西愈少,愈難畫。愈是基礎的東西愈不容易畫,也愈見功夫。
要畫出好畫,首先要熟讀古今中外大師們的杰作,要有廣泛的藝術修養,要懂藝術;要通曉構圖、黑白、色彩的變化規律,會造型。從畫的幅面、容量、藝術特點而言,如果說油畫像小說,國畫像散文,那么,版畫則更像詩歌。他曾在一本書談到說,“愿我的版畫像一首首小詩,讓人們得到心靈的愉悅,獲得美的想象。”
期間,李老師拿出一本畫冊,贈送于我,我便一頁頁的翻看起來,不曾想起,教科書上的版畫原來出自面前這位先生之手。他一邊解說起當中的幾幅作品:“《白蛇傳》系列取材于民間故事,也汲取了敦煌壁畫的特點。雖然我們學的基本上都是西洋的一套方法,但是民間美術的形式可以在這一組畫中運用進去。從構圖、色彩到造型,借鑒了民間年畫及民間雕塑的元素,泥人的造型,年畫的色彩,另外也參考了農民畫的畫法。1993年,大英博物館東方部主任龍安妮(法)來看我的畫,收藏了這幾幅作品。”
談起對他的藝術道路上影響比較大的人物有哪些,李以泰脫口而出:國外有珂勒惠支和麥綏萊勒,國內有古元、李煥民、趙延年和趙宗藻。他特別喜歡珂勒惠支的作品,激動人心,感情濃烈,直擊人的心靈。
除了研究生導師趙延年、趙宗藻先生,李以泰特別感謝已故小學美術老師商守箴,“他對藝術非常熱愛,我去過他家好幾次,他家里面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畫非常多,非常勤奮。他的水彩畫堆起來比一個人還高,給我寫過一封信,鼓勵我是‘未來的大畫家’”,李以泰露出笑容,繼續說道,“就讀的青云路小學沒有圖畫老師,教算術的老師拿著一幅畫,釘在黑板上,讓大家照著樣子畫。幸運的是,到4年級時,學校調來一位美術老師,這位老師是一位有名的水彩畫家商守箴。新民晚報上經常能看到他的作品。蘇州美專畢業的他一來,學校的情況就改變了,走廊上把作品掛起來,而且組織了興趣小組”。對班里選出的佼佼者,商老師著重培養,每個星期兩個下午,放學后留下來畫畫,看得出,李以泰非常懷念那一段時光。
“那個時候就開始畫水彩、命題畫創作,有一次坐有軌電車去了好遠的地方郊游,上海西郊公園里的動物園,回來后我就在課堂上畫了一張《參觀動物園》,后來重新在四開的紙上放大,畫好后寄到北京的中國人民保衛兒童委員會。被選上在北海公園展覽,又參加兒童的國際繪畫比賽,入選印度“香卡(譯名)國際兒童繪畫比賽”,獲得銀獎,收到一只寄來的銀質手工藝盤子。”也許是因為這些鼓舞,后來附中部招生,商守箴就通知他去報考,當時李老師的母親不同意。1956年那年,商守箴家訪,說服母親同意他報考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附中初中部,李以泰順利考入,開啟了藝術之路。
畫畫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見,社會是在動蕩的,各種觀點碰撞,“當下版畫界出現的一些傾向我不是很贊同。國外創作版畫介紹到中國,和魯迅先生的初衷是背道而馳的。魯迅主張藝術要從象牙塔走出來,要反映時代,反映生活,藝術要介入到這當中去。然而,如此一來,又要回到象牙之塔去了”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姿態又來了,一些作品看不懂,為創新而創新,這是不對的,創新不能離開基本的東西。在李以泰看來,畫家心中一定要有人民,給大眾人民看的,還要表達對世界、對社會、對時代的看法,能夠打動人,而不是稀奇古怪的東西。評判一幅作品,一要看它美不美,二要看感情上是否打動人。從根本上說,版畫創作的參照系應該是民族傳統、革命傳統,而不是國外的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和當代藝術的東西,所謂的跟國際接軌,過猶不及。離開了本土、離開了現實、會失去自我,因此,有自己的獨立思考和主見格外重要,不能人云亦云,隨大流。
“做版畫太辛苦,你學版畫知道,這是高難度的技術活,精神高度緊張。考驗人的耐心、細心和專注度。做一張創作沒有一個月下不來,從構思、找素材、畫稿子、刻板、制版、對版,再印、每一步都考驗。而現在老百姓認為版畫就是復制品,認為是印的畫不稀奇,‘印’字在腦子里生根了,就不當一回事了。”李以泰提出了他的不平與擔憂,這的確有混淆視聽之嫌,他主張說藝術家們要主持正義,正本清源。而今也有人認為畫越細越好,藝術欣賞能力到此為止了,殊不知,粗放的線條更難呈現。他認為應該在小學里就普及版畫這門藝術,培養小孩子的思維方式及動手能力。
李以泰祖上是個大家族,10多年前他收到美國高齡的堂伯父寄來的家譜,才知祖上以忠厚聞名鄉里,看來也有基因遺傳。“我是‘以’字輩,父親是‘善’字輩,祖父是‘惟’字輩。連起來是圣人之言‘惟善以為寶’。可見曾祖父的用心。”把美德當作珍寶,他便是這般以對自己的高要求踐行著藝術之路,可敬可仰。
編輯:楊嵐
關鍵詞:李以泰的藝術之境 藝術 西湖 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