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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裕祿的最后時光
將辦公室安在了醫院
焦裕祿住進了開封醫院。
人進了病房,心卻留在了蘭考,口中念叨、囑咐的仍是蘭考的除“三害”工作。醫生對病人負責,勸他既來之,則安之,好生休息,好生養病。他苦笑了一下,說:“不行啊!蘭考是個災區,那里有許多工作在等著我,我怎能安心躺在這里休息呢?”
肝疼,腰也疼起來,于是烤電治療,烤得皮肉起了水泡。病情有了大致的診斷結果,地委領導決定,送他到鄭州的醫院再行診治。焦裕祿說什么也不愿意:“我的病沒有什么了不起,災區那樣窮,何必把錢花在這上頭?在這里診斷出病情以后,我還是回到蘭考去,可以一邊治療,一邊工作嘛!”
地委領導得知他的態度,多次派人到他床前,反復說明:“叫你去鄭州,是為了盡快地治好病,使你能更多地為災區人民服務。”他終于同意了組織上的決定。
進入河南醫學院附屬醫院(現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后,診斷為“肝癌早期”。妻子徐俊雅看到了這個診斷,如雷擊頂,焦裕祿察覺到了她神情的變化,笑著問她:“你怎么啦?”徐俊雅回答:“沒什么,只是想孩子了……”焦裕祿沒有再說話,他大概已經明白了一切,因為鄭州大醫院的醫生要他轉院到首都北京。
于是到了北京醫院,專家會診,專家剖開了他的腹部,確診結果觸目驚心,上面寫:“肝癌后期,皮下擴散。”交給焦裕祿看的是虛擬的一份,上面寫:“慢性肝炎,注意休息。”是他本人早有惡性病的判斷。專家搖頭表示:“只能采取保守療法,無能為力了……他的生命最多還有20多天的時間……”這樣,焦裕祿又被送回到鄭州的河南醫學院附屬醫院。
當年焦裕祿在河南醫學院附屬醫院住院時,趙自民是河南醫學院醫療系的一名學生,正在醫院實習,他跟隨學習的醫生就是焦裕祿的主治醫生。那個時候,趙自民曾詢問過焦裕祿的病情,為焦裕祿做過病歷記錄。
“當時只知道他叫焦裕祿,是個干部。”50年后,趙自民回憶說,焦裕祿住院時,肝病已經很嚴重了,雖然身為縣委書記,但他為人和氣,當時住在大病房里,沒搞一點兒特殊。“我作為實習醫生,按照醫生的安排,問問病情,做做記錄,雖然只做了這些工作,但留下了永久的記憶。”
在鄭州住院時,來看望焦裕祿的人絡繹不絕。每次見面,他總是告訴同志們:“不要來看我,自己病了不能工作,花了國家的錢,還麻煩同志們看我。”“都不要來回跑了,耽誤工作,我心里很不安哪!”他似乎有問不完的話,多是問除“三害”工作的進展情況。他告訴護送他的縣統戰部負責同志,應該快一些回蘭考,向組織匯報他的病情,叫同志們團結一致,治服“三害”。
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仍然惦記著張莊的沙丘封住了沒有,趙家樓的莊稼淹了沒有,秦寨的鹽堿地上麥子長得怎么樣,老韓陵地里的泡桐樹栽了多少……5月4日,焦守鳳到鄭州探望病重中的父親,只見他嘴唇干裂,臉黃如紙,說話要用很大的力氣,仍然上氣不接下氣。
門外暴雨如注,疾箭般的雨點射在窗上。焦裕祿見到女兒的第一句話就是無限憂愁的念叨:“小梅,咱蘭考淹了沒有?你把咱縣的實際情況告訴我!”焦守鳳含淚搖頭。可是,他不相信,便勸徐俊雅回蘭考一趟,看看莊稼到底淹了沒有。
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時候,焦裕祿仍在努力學習,閱讀書報,也就一張報紙他也需間斷幾次才能看完。徐俊雅與護士都勸他多休息,不要看書報了,他總是說:“有病更應該學習,病人有了精神食糧,才能正確地對待疾病,戰勝疾病。”
“老韓陵的泡桐栽了多少?”
就在焦裕祿病重期間,他看到除“三害”初見成效,勞動人民將要擺脫貧困,走向富裕,曾激情滿懷地想接著寫完那篇文章《蘭考人民多奇志,敢教日月換新天》。可是,這篇文章剛寫了一個開頭,他的病情就惡化了。焦裕祿對辦公室的同志交代說:“看樣子,我的文章寫不成了,讓張欽禮書記寫吧!他寫好稿子署他的名字也行,署俺倆的名字也行。”
5月初,劉俊生到河南日報社去送稿。一位編輯告訴劉俊生:“河南醫學院附屬醫院一個叫趙文選的打電話找你,說你們縣的縣委書記在那里住院,他找你有事叫你到那去一趟……”
當天,劉俊生趕到醫院,找到隨同焦裕祿治病的趙文選。趙文選告訴劉俊生:“焦書記讓我往河南日報社打電話,找你好幾次,他想問您些情況……”
劉俊生來到焦裕祿的病房,看到他半躺半坐地歪在病床上,瞇縫著眼睛。劉俊生輕輕地喊了一聲:“焦書記!”焦裕祿看到劉俊生來了,抬起放在胸前的手,指指凳子,示意讓劉俊生坐下。劉俊生看著焦裕祿蠟黃消瘦的面孔,看著他說話少氣無力的緩慢情景,很難過。一個多月不見面,焦書記怎么變成這個模樣?
焦裕祿說:“我想問問……咱縣除‘三害’斗爭那組稿子……報社發不發?”劉俊生回答:“這次,我到報社送稿,專門問了這件事。總編室的同志告訴我:‘蘭考的專版,暫時不發了’……”
焦裕祿聽后,表情凝滯,用低沉的聲調一句一停地說:“這說明,我們的工作做得還不好……發不發,這是省委的事,報社的事……發了,對我們是個鼓舞;不發,對我們是個鞭策……”
焦裕祿沉默了一陣后,又把話題轉到另一方面:“前幾天,一連刮了幾場大風……又下了一場大雨……沙區的麥子打毀了沒有?洼地的秋苗淹了沒有?”劉俊生告訴他:“咱縣封的沙丘,挖的河道,真正起作用了,連沙丘旁的麥子都沒有打死,長得很好。洼地的秋苗也沒有淹……”
焦裕祿問:“老韓陵的泡桐栽了多少?”劉俊生高興地告訴他:“林場里育的桐苗,全都栽上了,都發出了嫩綠的新芽,看樣子都成活了。”
焦裕祿又問:“秦寨鹽堿地上的麥子咋樣?”劉俊生說:“我剛從那里采訪回來,群眾看到深翻壓堿后種的小麥,都高興透了,形容說:今年的小麥長得平坦坦的,像案板一樣,這邊一推,那邊動彈,鉆進一只老鼠都跑不出來……”
由于問話太多,太激動,太疲勞,焦裕祿竟然昏迷了過去。等他醒來,一把拉住身邊的劉俊生的手,說:“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蘭考的小麥豐收了。你這次回去,一定請人捎一把秦寨堿地上的麥穗來,叫我看一看。”劉俊生點頭稱是。
這時,焦裕祿的妻子徐俊雅端著一碗面湯走來……接著,一位護士拿著針管走來……趙文選拉了拉劉俊生的衣角,劉俊生領會了他的意思,只好和焦書記中斷談話,說了聲:“焦書記,您休息吧!我走了。愿您早點康復!我們在蘭考等您!”焦裕祿緩緩揮揮手……
“我死后只有一個要求”
焦裕祿的病情進一步惡化。在這種情況下,蘭考縣委副書記張欽禮匆匆趕到鄭州探望他。焦裕祿用他那干瘦的手握著張欽禮,兩只失神的眼睛充滿深情地望著他,問:“我的病咋樣?為什么醫生不肯告訴我呢?”張欽禮看到焦裕祿在全力克制自己劇烈的肝痛,一粒粒黃豆大的冷汗珠時時從他額頭上浸出來。
焦裕祿一連追問了幾次,張欽禮最后不得不告訴他說:“這是組織上的決定。”
聽了這句話,焦裕祿點了點頭,鎮定地說道:“呵,那我明白了……”
隔了一會兒,焦裕祿從懷里掏出一張自己的照片,顫抖地交給張欽禮,然后說道:“現在有句話我不能不向你說了,回去對同志們說,我不行了,你們要領導蘭考人民堅決地斗爭下去。黨相信我們,派我們去領導,我們是有信心的。我們是災區,我死了,不要多花錢。我死后只有一個要求,要求組織上把我運回蘭考,埋在沙堆上,活著我沒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著你們把沙丘治好!”
張欽禮再也無法忍住自己的悲痛,他望著焦裕祿,鼻子一酸,幾乎哭出聲來……
不久,醫院連續兩次發出了病危通知。河南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張建民和省委副秘書長苗化銘、開封地委組織部長王向明趕到醫院看望他,他已處在了昏迷與搶救之中。
在昏迷中蘇醒后,焦裕祿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不會有多少了,便嚴肅認真而又溫和地告訴醫護人員:“不要給我使用那么貴重的藥了,應該留給比我更需要的、更有希望的同志。”
臨終前幾天,焦裕祿從手上取下自己戴了多年的那塊手表交給焦守鳳說:“小梅,爸爸沒讓你繼續讀書,也沒給你安排一個好工作,爸爸對不起你。這塊舊手表是爸爸用過的,送給你作個紀念。你要好好工作……按時上下班。”焦守鳳哽咽著說不出話。于是,焦裕祿將目光轉向妻子,囑咐妻子不要向上級伸手。
焦裕祿隨后,又對焦守鳳說:“小梅,你們姊妹幾個,數你大……是大姐姐……以后要聽媽媽的話,幫助她……帶好弟弟妹妹。家里的那套《毛澤東選集》,也作為送你的禮物……那里邊毛主席會告訴你怎么工作,……怎么做人,怎么生活……”后來,這塊手表與這套《毛澤東選集》成為紀念館的重要藏品。
1964年5月14日9時45分,因患肝癌晚期而不治的焦裕祿與世長辭,終年42歲。
編輯:曾珂
關鍵詞:焦裕祿 焦裕祿的最后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