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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78歲的煤礦:關礦容易關城難 聊起來“太難受”
這里的許多礦工至今沒去過銀行,也不會使用ATM機,礦區的女人操持家里的一切;礦工們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簡單,他們會為一頓美味的豬肘子和羊肉開心,也會為孩子噌噌上漲的分數高興。發工資那天,煤礦周邊的小飯館生意一定很好。
前些年,超過40萬同煤家屬從采空沉陷區和窯洞草棚磚瓦房遷居。
那些曾經漫山遍野一起分享晚飯的鄰居,都在努力適應著現代化的生活。有老太太分不清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區和樓房,進錯了房子,癱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家里進賊了,怎么辦啊?”還有人不懂垃圾回收,從幾層樓高的房子里,把垃圾直接往外扔,險些砸到人。
這些曾遠離城市的家庭正蹣跚著擁抱現代化。分不清小區ABCD的英文,礦區人就把J區喊成“勾區”,I區喊成“棍區”。各小區的一層樓陸陸續續開起了小賣部和理發店。老人們趁著太陽,圍坐在廣場下棋嘮嗑,小區外,是越來越繁華的街道。
紋身、正裝、法律咨詢的店面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十塊錢一筐的水果等著售賣,七八十一雙的鞋子正待批發,不遠處的小學即將放學,盡管學校已被收回由當地教育部門主管,但學生依舊都是煤礦子弟。
過年時,全家人一定要排成一個圓,中間把煤壘得高高的,燒起來后,屋子都是紅彤彤暖烘烘的,寓意著新的一年紅紅火火。全家人還要順逆時針各繞三圈,順著走,轉來好運,逆著走,轉走霉運。
他們唯一的盼頭,是孩子。
在井下的日子,這些沉默的男人試圖為孩子拼出一條力所能及最好的路。王樹平和妻子至今住在墻壁脫落、陰冷逼仄的一層,因為氣血虛,他的眉毛和頭發都掉光了,但還是站在下礦的一線。
田建軍的女兒懂事聽話,唯獨一次,還在上小學的女兒考試成績一落千丈,妻子李梅鳳氣極了,電視里播放的正好是同煤電視臺的畫面,一群黑黢黢的礦工從地底出來,面對鏡頭憨厚地笑著。
她一把拖過女兒,湊到電視跟前,“看,你看啊。這就是你爸!你爸就是干這個的!”
說完,嚎啕大哭。
母女倆再也沒有因為學業發生大的爭吵,家里回歸到日復一日的平靜。只是,這個敏感的媽媽越來越覺得女兒像極了丈夫,“憋了一肚子話不說”。高考前夕,父女倆鬧矛盾,雙方都倔著,沉默著互不讓步。最后,女兒給父親發了一條手機短信,悄悄道了歉。
父輩那個年代,田建軍只隱隱約約知道下礦很苦,在家從不敢多說話,有時候惹了父親生氣,招呼來的必然是一頓耳光。他心里委屈,但不會怨恨父親,時至今日甚至多了一分理解,“他們沒文化,那時候上礦一不小心還會丟命,我理解他。”
王嘉偉在前幾年也有了女兒,他說自己變得越來越“現實”。這個32歲的年輕人也曾從電視節目里看到過黃浦江昂貴的夜景、夜未眠的北京后海和熙熙攘攘的廣州上下九,但他已經把這些綺麗的生活壓到心里很深的地方,他和在礦區燈房工作的妻子商量,早點下班,一定要去看看父母。
留在礦區是大多數礦區人眼中屬于子女的“康莊大道”。井下的世界似乎讓他們遠離了塵囂,卻以另一種形式讓他們現實。
“少了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一個曾經把青春、愛情、婚姻和事業通通交給煤礦的中年人淡淡地說,“能闖出名堂的畢竟是少數。”他說,女兒能回同煤集團就是最好的結果,“哪那么多優秀的孩子,大部分人終究是普通人。”
編輯:梁霄
關鍵詞:煤礦 關礦 容易 關城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