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治家格言》

家訓木匾

《顏氏家訓》

小牛的父親、書法家牛克鐳手書的家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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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放”嵇康勸兒子少喝酒

魏晉名士嵇康一直以狂放不羈的形象示人,曾經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把自己描述成一個懶惰且蔑視禮法的人。他說自己從小喪父而母親兄長都對自己比較嬌慣,自己也未系統學習經學。性情散漫懶惰,身體反應遲鈍。經常月余而不洗頭,除非瘙癢難耐否則是不會洗澡的。想要小解的時候也懶得起來,直到忍不住才會起身。另外,嵇康還說自己十分好逸,亦有倨傲的小毛病。自從看了《老子》《莊子》等道家“異端”經典之后更加放曠,愈發不想當官……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狂放不羈的名士,卻在給自己兒子(嵇紹)的家訓(《家誡》)之中展現了完全不同的一面。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立志”“守志”:在立下自己的志向之后能夠用自己的生命堅守(“若志之所之,則口與心誓,守死無二,恥躬不逮,期于必濟”)。并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大謙裕”“全大讓”“臨義讓生”,如此才能守住“忠臣烈士之節”成為一個“忠臣烈士”。

嵇康在大義上要求兒子向“忠臣烈士”看齊,而在生活細節上也是無微不至地關注。他在飲酒一事上對兒子要求十分明確,認為喝酒十分傷身,更不能強勸別人飲酒,如若別人來勸自己飲酒,也應該適量,稍有醉酒之感就應馬上輟飲,以免“困醉”而不能自控(“被酒必大傷,志慮又憒,不須離摟,強勸人酒,不飲自已。若人來勸己,輙當為持之,勿稍逆也,見醉薰薰便止,慎不當至困醉,不能自裁也”)。這樣一個素以狂放面目示人的風流名士卻在飲酒這種“細枝末節”上對兒子反復叮嚀,也真是讓人感嘆這愛子之情的確普適,更讓人忍俊不禁。

4

顏之推坎坷經歷寫就家訓

顏之推是親歷南北朝政權頻繁更替之人,他一生命運多舛、經歷坎坷,三為亡國人;在北齊滅亡后心氣漸消、壯志不再。雖然之后仍然致宦不退甚至為隋太子所重,但其在周隋政權為官更多是一種存續家族的選擇,與北齊時那種壯心不已、敢于進取的心境完全不同。鑒于此,顏之推在入周隋之后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對自己人生經驗的總結與反思,并以寫作完善《顏氏家訓》訓誡兒孫安身立命、避禍傳家為首要。在這樣的指導思想之下,顏之推將自己畢生之學融會貫通于這部“古今家訓之祖”。所謂“祖”不因其出現最早,而是因其具有極為明顯的家訓特征,其中所蘊含的規整家門之意最豐,對子孫耳提面命之情形最多。

《顏氏家訓》中有《序致》、《教子》、《兄弟》、《治家》等共計二十篇,詳細闡述了讀書學習是人應用一生堅持做的事情,唯有這樣才能在為人處世上無所偏頗;同時還囑咐自己的子女要“慕賢”,只有樹立正確的人生楷模,方能走正人生之路。顏之推還在《顏氏家訓》中明確了家族的各項準則,強調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義婦順的家庭關系。強調本族要“去奢”“行儉”卻又要“不吝”,甚至對生活中諸如打掃、咳嗽、盥洗等瑣事都有明確規定。對于子孫寄予厚望,希望他們成為正直之人,甚至是社會楷模。

顏之推希望把一生的經驗教訓傳達于兒孫,能夠使其勤勉為學、謹慎為人,能夠在以后未知的、可能的動蕩中存續家學、傳承家業,使門風不墜。正是秉著這樣的目的,同時雜糅顏之推無可復制的人生經歷以及其深厚的學術底蘊和勤勉的學風,才能成就《顏氏家訓》,更成就后代顏氏子孫經學、小學成績斐然,史學異軍突起的局面。顏師古、顏真卿這樣名揚天下、千古流芳的“大人物”更是顏氏后人中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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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以詩訓誡后代

臨終訓誡也是家訓的重要載體。有很多古人在彌留之際留下了對于子孫的最后訓誡,一是為安排自己的身后之事,二是對子孫進行最后叮嚀。如東漢馬融、張逸等就有《遺令》;有的名之曰“遺戒”,如南朝齊張融就有《臨卒戒子》;有的名之曰“遺救”,如南朝梁雷紹就有《遺救其子》;有的名之曰“遺言”,如三國蜀向朗就有《遺言戒子》;有的名之日“遺書”,如東漢趙咨的《遺書救子撤》。另外,還有“遺教”“遺疏”“遺囑”“遺命”等稱呼。

唐代詩歌創作進入頂峰,家訓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詩的內容。作詩訓家者眾多,所以家訓詩中就不乏出自大家之手的作品。例如李白的《送外甥鄭灌從軍》、杜甫之《宗武生日》、《又示宗武》以及杜牧的《冬至日寄兄子阿宜》等都是家訓之詩。在唐代家訓之詩中以韓愈寫給其子韓符的《符讀書城南》最具有代表意義,信的大致意思如下:“是輪輿(古代對造車匠人的稱呼)造就了木料的形狀,是詩書的教化使得人能成為人。不論此人聰明、愚笨,只要勤奮肯學,就能掌握這些知識。同樣的孩子,一個勤于學習而另一個荒于學業,最終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軌跡:一個飛黃騰達,成為卿相;而另一個卻只能一生甘為‘馬前卒’。一個人道德品質的高低與他的出身并沒有直接關系,只在于他自己的學識與才華。這學識和才華只要習得,就不會被剝奪,還望你勤加學習。做人就是要明白是非禮義,珍重自己的名節。不知道這些,不能博古通今,跟牛馬有什么分別?另外,天氣已經漸漸涼爽,正是你刻苦讀書的好時節。我時時刻刻都記掛著你,但是也不能因此而放松對你學業的要求,寫下這首詩來勸勉你,望你詳加揣摩!”

韓愈先是告誡自己的兒子要刻苦讀書、努力學習,并用了比喻、舉例、對比等多種方法反復強調。生怕不能引起兒子的注意,對于其子的嚴格要求可見一斑。而在詩的末尾又顯示出了對于兒子的愛惜之情,可在愛惜之余,卻又忍不住再“嘮叨”兩句“勤加學習”,如此揣摩之下確實十分有趣,韓愈嚴父和慈父的形象也同時躍然紙上。

6

九零后承襲家訓品學兼優

有著數千年歷史的家訓,隨著現代化生活的加快,似乎逐漸消失在人們的生活中。幸運的是,在當代生活中,依然還有不少人遵守著家族先輩的家訓,在家族的訓誡下優雅前行。小牛(化名)就是其中之一,他今年26歲,年紀不大,行為做事給人非常“老成”的感覺,在他身上有一種年輕人少見的沉穩。

他曾經赴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支教一年,回京后攻讀法學碩士學位,馬上就要畢業了。通過司法考試的他,目前正在三元橋附近一家律師事務所實習。小牛不僅學習成績好,其興趣愛好也很廣泛,學習工作之余喜歡書法、篆刻、圍棋甚至還喜歡做木工活,還曾經在某劇場表演過話劇《嘩變》。每當別人問起他如何掌握這么多技能的時候,他總告訴別人是跟著他爸爸學來的。其實,這正是他最與眾不同之處:他從小就按照家訓所訓導的家風生活。

小牛的家訓是口耳相傳而來的。乍聽之下會覺得家訓這詞有些“神秘”,但實際上,他所說的家訓也不過是如“讀詩書明禮義”“尊孝悌顯仁愛”“克本分知進退”這樣簡單的話語。語言雖然古拙質樸,但是意思卻清晰明白:平素要注意加強自身的修養,多讀勤思,通達明理。對待長輩要孝順、對待平輩要相親相愛,而對待小輩則要呵護備至,時常關心。至于為人行世則要敦厚善良、恪守本分。明辨是非、榮辱、進退。

品品小牛的家訓,不難發現它與《論語》中所強調的“禮”有著莫大的關聯。小牛說,他的祖輩有人曾靠著對于四書五經的無比熟稔高中舉人,但到了現代,如果讓后人只研習《詩》、《書》方面的知識,就顯得有些狹隘了。于是他們家族很自覺地對家訓的范圍進行了拓展,力求讓后代掌握更多、更實用、更適應當今社會的知識和技能。至于“禮義”,小牛倒是覺得,祖輩的道德觀念需要秉承、需要堅守。

在家訓訓誡下的小牛,生活中給人不一樣的印象:閑暇時寫一寫書法,時而與父親進行一些探討,興起時二人便手談一局。又或者在燈下一個人篆刻一方印章、切削一柄木梳。這些看似與他的工作毫不相關的事情他都樂此不疲:“其實也不算不相及,就當是一種對性格的打磨吧。”

對于此,北京七寶閣書院的馬一弘山長(歷代對書院講學者的稱謂)認為,家訓能夠對當下社會產生積極影響。馬一弘長期研究古典文化在現代教育中的應用,他指出:優秀的文化有其傳承和繼承性,歷史上的家教、家訓、家規對于當代家庭文化建設和提高全民的道德素養有著積極的作用。“家風正,則族風正;族風正,則民風好;民風好,則國風好。偉大民族的復興,當從家教開始。”

他認為,古典家訓中強調的教子觀、勉學觀、處世觀和擇友觀仍能在當代教育中發揮巨大的作用。這些觀念中的為人之道、處世原則以及交友原則等方面仍然能給現代人以重要的啟示。

每個人的成長幾乎離不開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和自我教育這四個層面。家庭教育則是幼年時期重要的教育,一個家庭在實施教育的過程中若能以中國傳統的圣賢經典為根本,以家規、家訓、誡子書等為內容,并在家庭生活中,遵循和恪守這些內容,長此以往就能形成家族的共同行為規范和文化特征。

小牛在當今社會生活中表現出的知書達禮,正是傳統家訓在當今語境下,如何提高文化自信與認同、完善社會共同遵守的道德等方面所展現出的真實示范。袁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