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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方舟:大陸作家的幸運與困境

2014年07月24日 10:34 | 來源: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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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寫作的咖啡廳常年聚集著互聯網創業人士,當他們談論人的時候,他們亦是談論著一堆數據:人視線停留的秒數、好奇維持的時間、新鮮感保鮮的市場等等。從前社交網絡是重新定義人與人的關系,如今是重新定義人本身。

  或許,寫作,是僅存的無法通過“大數據”分析獲得捷徑的體驗。很簡單,因為作者無法預見到他的讀者。

  當作者坐下來,面對著一個厚厚的攤開的空白記事本,自然而然地被本能驅動開始書寫,你無法預測到你的讀者是誰,是大學教授,是家庭婦女,還是小城青年。正如艾米麗·迪金森說自己的詩“是我寫給世界的信,這世界從不曾回信給我”。

  寫作因此也是一種落后的手工藝。在這種環境當中,作家享受怎樣的特權又經歷如何的失落?我的演講題目是《大陸作家的奢侈與困境》,而我談的,其實是我自己在寫作上經歷的幸運和困惑。

  我曾經和一個法國作家聊天,我說到現在在中國純文學寫作的矛盾——另外從事一份賴以為生的工作,來獲得經濟保障,這樣壓縮寫作時間,卻確保了寫作的相對獨立;如果專職寫作,確實獲得了大量自由,可是為了生存,寫作就不得不考慮市場。

  她笑笑,說:“Welcome to the club。”——我以為別具中國特色的困難,其實在西方世界的寫作中早就持續了多年。

  當我剛開始寫作的時候,我覺得對于藝術家來說,貧窮是種美德。我崇拜的作家全是貧窮的: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愛倫坡等等。我聽說誰是暢銷作家,就像聽說誰嫖娼被抓,或是被禿頭富翁包養的女大學生一樣——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情。

  金錢是生活之需,可也是必需之惡。

  后來我看到卡夫卡的一篇短篇小說,很著名,叫做《饑餓的藝術家》,講到一個藝術家在籠子中表演饑餓,起初他大受歡迎,后來被遺忘,無人喝彩,最后,人們在茅草堆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這是再現實不過的寓言,貧窮與道德上備受尊重并不直接掛鉤,它有時僅僅意味著貧窮本身。

  這說明社會重視文化么?不,恰好說明社會是沒有文化的,所以需要的是從落滿塵土的抽屜中找出“作家”,把他們擺到架子上,為社會增加一些虛幻的自我滿足,就像企業家辦公室的書架上往往擺著從不曾開封的《二十四史》和《資治通鑒》。當作家“裝飾”的使命完成,又被放回那個被遺忘的抽屜中。

  大陸作家的第一點奢侈,就是在創作條件上的奢侈。第一、是因為讀者市場大,純文學固然是小眾之小眾,孤獨之孤獨,可人群中同樣渺小的比例,放在香港臺灣也許是兩千人,在大陸就是兩萬人、甚至三四萬人,在這一點上,大陸作家是幸運的。

  第二、是創作類型的多樣。在大陸,各種行業的劃分還不夠細化和專業,我所認識的大部分作家都有被邀請從事和單純文學無關的工作——策劃電視劇、寫個話劇劇本、編個電影,等等。

  現在,我懷疑唯一大量閱讀小說的人,除了出版社編輯,就是各類影視公司的策劃,但凡情節性強一點的小說就被買走影視改編版權,竟意外地顯出一派欣欣向榮的熱鬧來。

  第三,是社會對于“文化”的推崇。文化打了引號,是因為那并不是真的文化,而是社會想象當中的文化。

編輯:羅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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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作家 寫作 大陸 蔣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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