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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郵報長文披露:美國就是這樣錯過了關鍵的70天!
4月4日,《華盛頓郵報》推出這篇深度調查文章,全景式的深度回顧了美國在冠狀病毒危機最初70天的失敗經歷和深層原因,文章是基于對美國政府官員、公共衛生專家、情報官員和其他參與抗擊這一流行病的人員的47次采訪。
當特朗普宣布自己是戰時總統,而冠狀病毒是他的敵人的時候,美國正面臨著這樣的可怕前景,最終死于新冠病毒的人數可能會超過了(美國在)朝鮮戰爭、越南戰爭、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傷亡)的總和。
美國采取了一系列戰時措施,這是該國歷史上從未一起采取過的措施,包括禁止來自兩大洲的入境旅客,貿易處于近乎停滯的狀態,招募制造緊急醫療設備的行業,以及將2.3億美國人困在自己的家中,一切都是為了試圖躲過一個看不見的對手的攻擊。
盡管采取了各種極端的措施,而且美國一向被認為是應對流行病準備最充分的國家,但最終卻被新型冠狀病毒災難性地擊敗,傷亡人數比其他任何國家都要多。
事情本不必以這種方式發生。盡管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但與幾十個最終在抵御病毒方面表現得好得多的國家相比,美國確實擁有更多的專業知識、資源、計劃和流行病學經驗。
這一失敗讓人想起了“9·11”事件之前發生的一切:包括政府最高層在內的各方都聽到了警告,但布什總統對這些警告充耳不聞,直到敵人發動攻擊。
一、 最初的預警
1月3日,特朗普政府收到了冠狀病毒在中國暴發的第一個正式通知。幾天之內,美國情報機構在給總統的每日簡報中對這種冠狀病毒威脅的嚴重性發出了警告,這是西方各國中第一次對這種病毒發出警告。
然而,直到接到最初的通知70天后,特朗普才終于認識到,這種冠狀病毒不是一種遙遠的威脅,也不是一種受到良好控制的無害流感病毒,而是一種致命的可怕力量, 是一種可能擊潰美國防御體系、隨時可能殺死數萬公民的致命力量。
現在終于能看清楚,這兩個多月的時間成了被浪費掉的關鍵時刻。
特朗普在那幾周做出一些毫無根據的斷言,包括他聲稱一切都會“奇跡般地”消失,結果在公眾中造成了巨大的困擾,并與公共衛生專家發出的緊急信息相矛盾。
“盡管媒體更喜歡編造白宮內的陰謀論這種做法令人發指,但特朗普總統和本屆政府仍會全天候關注美國人的健康與安全,全天候進行工作,以減慢病毒的傳播,擴大檢測范圍并加快疫苗開發的速度,” 總統發言人賈德·迪爾說:“由于總統的領導,我們將健康、強大、經濟繁榮,并在增長的挑戰中脫穎而出。”
總統的行為和他好斗的言論,只是更深層次上的功能障礙可見的一面。
最嚴重的失敗是,(早期)開發診斷測試的努力失敗了。這種測試本來可以大規模生產,并在美國各地分發,讓相關機構能夠發現疾病的早期暴發,并采取隔離措施加以控制。
有一次,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的一名官員,開撕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實驗室官員,告訴他們各種失誤,包括擔心實驗室不符合無菌條件的標準的問題是如此嚴重,以至于FDA 說,如果CDC是商業實體而不是政府實體,早就被關門了。
其他故障遍及整個防疫系統。在對病毒傳播做出反應,關閉大門時,政府通常似乎落后了幾周。白宮與公共衛生機構之間關于資金的曠日持久的爭論,再加上現有的應急物資儲備很少,使得該國大部分醫療保健系統都沒有保護裝備,直到新冠病毒成為大流行為止。
內斗,地盤之爭和領導層的突然變動阻礙了冠狀病毒工作隊的工作。
我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如果采取更加一致、緊急和有效的應對措施,是不是有可能避免很多人死亡和數百萬人感染。但即便是現在,仍有許多跡象表明,特朗普政府對危機的處理可能帶來毀滅性的后果。
甚至總統的基礎支持者也開始面對這一現實。3月中旬,當特朗普把自己標榜為戰時總統,姍姍來遲地敦促公眾一起減緩病毒的蔓延,共和黨領導人正在審視嚴峻的民意測驗數據,這些數據表明特朗普正在使他的追隨者在面對致命的威脅時陷入一種錯誤的安全感。
民調顯示,特朗普對病毒的輕蔑描述,以及福克斯新聞(Fox News)和其他保守派電視臺對病毒的嘲諷報道,對共和黨的影響遠遠超過了民主黨。結果,令人沮喪的是,很多共和黨人拒絕改變旅行計劃,拒絕遵循“社交距離”(編者注:人與人之間保持2米左右的距離)的指導方針,拒絕囤積補給品,拒絕認真對待冠狀病毒的威脅。
“否認不太可能是一個成功的生存策略。”共和黨民意調查專家尼爾·紐豪斯在一份文件中總結道。這份文件在國會山被共和黨領導人分享,并在白宮被廣泛討論。他說,特朗普最堅定的支持者“正在把自己和所愛的人置于危險之中”。
隨著這份報告席卷共和黨高層,特朗普也發生了變化。最近幾天,特朗普很憤怒,因為有人提醒他曾聲稱感染案例將很快“降至零”。
到目前為止(4月4日),美國已有超過7000人死于冠狀病毒,大約有24萬病例報告。但特朗普承認,新的模型顯示,最終的全國死亡人數可能在10萬到24萬之間。
除了成千上萬的受害者和他們的家人即將遭受的苦難之外,這一結果還會改變美國的國際地位,損害并削弱了美國在極端困境時期作為全球領導者的聲譽。
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前主席格雷戈里·f·特雷弗頓說:“這對那種認為美國有能力的感覺是一個真正的打擊。”
該委員會是政府最資深的情報分析機構。特雷弗頓在2017年1月辭職,現在在南加州大學任教,他指出,“這是我們全球角色的一部分。傳統的朋友和盟友信任我們,因為他們認為我們能夠勝任地在危機中與他們一起工作,而不是相反。”
二、 我們已經完全控制住了
美國的公共衛生部門和反恐官員、軍事規劃人員、航空當局以及其他人員一樣,都是一種特殊類型的公務員,他們的職業生涯都花在了考慮最壞的情況上。
公共衛生部門用來對付病毒入侵的武器庫非常強大,能夠在爭搶治愈方法的同時扼殺一種新的病原體,但如果不及時動員起來,也很容易被擊垮。因此,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和其他機構的官員每天都在密切關注新出現的危險。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于(2019年)12月31日獲悉中國出現了數個冠狀病毒病例,并于(2020年)1月1日開始為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編寫報告。但美國官員收到的有關這種冠狀病毒最明確的警告是1月3日,CDC主任羅伯特·雷德菲爾德接到了來自中國同事的電話,一種神秘的呼吸系統疾病正在武漢蔓延,而武漢市是處在中國內地的一個有著1100萬人口的擁擠的大商業城市。
雷德菲爾德很快把這個令人不安的消息轉告給了衛生與公眾服務部(HHS)的部長亞歷克斯·阿扎(Alex Azar)。衛生與公眾服務部負責監督疾控中心和其他公共衛生機構。而阿扎則確保白宮得到通知,指示他的幕僚長與國家安全委員會分享報告。
從那一刻起,政府和病毒就陷入了一場爭分奪秒的競賽,在病原體和預防措施之間能否爭得先機,這將決定病毒襲擊美國后的規模,并將決定有多少人會生病或死亡。
最初的反應是有希望的,但官員們也立即遇到了障礙。
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的高級官員就已經開始召集一個機構內部的工作小組,成員包括CDC主任雷德菲爾德、阿扎爾和美國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所長福西。
接下來的一周,白宮還與國家安全委員會和國務院的官員舉行了零散的會議,主要討論何時以及是否將政府雇員帶回美國。
美國官員開始采取初步措施以應對潛在的疫情暴發。到1月中旬為止,作為空軍軍官和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防備和響應助理秘書的羅伯特·卡德爾茨,已指示下屬制定應急計劃以執行《國防生產法》,該措施使政府能夠強迫私人公司生產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的設備。
助手們對是否執行該法案產生分歧,好幾周過去了都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1月14日,卡德爾茨在他的筆記本上潦草地寫下了一個詞:“冠狀病毒!”
盡管特朗普政府較低級別的官員已經開始了一系列的準備工作,但是直到1月18日特朗普在海湖莊園度周末時,衛生部長阿扎爾才向他詳細匯報了有關冠狀病毒的情況。
甚至在衛生部長還沒來得及插話之前,特朗普就打斷了他,開始批評阿扎爾對電子煙產品的聯邦禁令流產的處理方式,這一禁令讓特朗普很惱火。
當時,特朗普正處于一場彈劾戰的痛苦之中,原因是他被指試圖從烏克蘭領導人那里獲得政治好處。共和黨控制的參議院似乎肯定會宣判特朗普無罪,但特朗普全神貫注于這場審判,在深夜里向參議員們大聲疾呼,并列出他認為的敵人名單,以便在針對他的案件結束后進行懲罰。
官員們說,事后看來,阿扎爾還是有可能更加有力地敦促特朗普,至少將他的一些注意力轉向新的威脅,這一威脅將很快對他的總統職位進行更嚴峻的考驗,將使大批美國人喪生,在特朗普第一屆總統任期的最后一年。
但與特朗普和其他政府官員關系緊張的國務卿向總統保證,相關責任人正在處理和監督這個問題。阿扎爾告訴幾名助手,總統認為他是“危言聳聽者”,因為阿扎爾努力讓特朗普的注意力集中在新問題上,甚至向一名密友征求意見。
幾天之內,又出現了新的警報。
1月21日,一名最近有國外旅行歷史的西雅圖男子在冠狀病毒檢測中呈陽性,成為美國本土第一例已知感染病例。
也是在這個時候,美國官員開始正視自己在應對危機方面的失敗。
在“9·11”恐怖襲擊和2005年禽流感暴發等危機期間,阿扎爾曾在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擔任高級職位,他對危機管理非常熟悉。
他指示下屬迅速采取行動,建立一個全國性的監測系統,跟蹤冠狀病毒的傳播——這是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每年監測普通流感新毒株所做工作的升級版。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1月8日首次發布了有關冠狀病毒的公開警報,并于17日開始監測洛杉磯、舊金山和紐約的主要機場,這些機場每天都有大量乘客抵達。
然而,在其他方面,情況已經失控,西雅圖的病例成倍增加,公眾提出的問題越來越多,沒有任何措施阻止受感染的旅客從國外抵達。
在這一關鍵時刻,特朗普離開了美國,參加了在瑞士達沃斯舉行的年度全球經濟論壇。隨行的高級官員包括國家安全顧問羅伯特·奧布萊恩,他接到了焦慮不安的阿扎爾打來的跨洋電話。
阿扎爾對奧布萊恩說,這是白宮的“混亂”,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的官員被迫在同一天向三個人提供幾乎相同的簡報。
阿扎爾敦促奧布萊恩,讓國家安全委員會介入,對一件可能影響到航空旅行、移民當局、國務院和五角大樓的事情進行協調。奧布萊恩似乎意識到了這種緊迫性,并讓他的副手馬修·波廷格負責協調仍處于萌芽階段的美國應對措施。
但政府內部日益加劇的焦慮似乎并沒有反映在總統身上。1月22日,特朗普在達沃斯接受CNBC采訪時,第一次被問及冠狀病毒。當被問及他是否擔心潛在的流行病時,特朗普說:“不擔心。我們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就一個案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三、 傳播開始不受控制
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其實有一個機會控制疫情,可以重新調整美國的戰略,在可能的情況下控制病毒,并想辦法準備好醫院在美國暴發疫情時所需的資源,包括防護口罩和呼吸機等基本設備。
但美國官員似乎更關心后勤問題,包括如何將美國人撤離疫區,而不是動員起來應對即將發生的事情。
在華盛頓,當時的代理幕僚長米克·馬爾瓦尼和波廷格開始在白宮召集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疾控中心和國務院的高級官員開會。
這個小組包括了阿扎爾、波廷格和福西,以及行政部門的其他9人,組成了后來成為美國政府冠狀病毒特別工作組的核心。但它主要關注的是如何阻止外國的感染者前往美國,同時疏散數千名美國公民。
這些會議并沒有嚴肅地把重點放在測試或供應上,事后證明這些才是特朗普政府面臨的最具挑戰性的問題。
工作組于1月29日正式宣布成立。
“這個組織的初衷是圍繞邊境控制和遣返”一名參與會議的高級官員表示。“它不是一個全面的、包括政府各個部門的組織來管理一切。”
據與會者說,國務院的議程主導了這些早期討論。官員們開始制定包機計劃,撤回6000名美國人。他們還就政府可能發布的旅游建議的措辭展開了辯論。
1月29日,國代理白宮辦公廳主任馬爾瓦尼在白宮形勢室主持了一次會議,會上官員們討論了將旅行限制提升到“4級”的問題,這意味著國務院將發出“禁止旅行”的警告。
1月31日,阿扎爾宣布了限制措施,禁止在過去兩周內一直在疫區的非美國公民進入美國。
特朗普有理由指出,這種限制措施是證據,表明他在疫情暴發之初就做出了積極回應。這是整個危機期間為數不多的符合特朗普本能的干預選擇之一。他似乎總是專注于劃定邊界,將外國人擋在國門之外(編者注:華郵在這里暗諷特朗普總希望排斥移民和難民)。
但在那之前的一個月里,已有30萬人回到美國。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發布的數據,截至1月底,全球只有7818例新冠感染確診病例,但很明顯,病毒正在失控地傳播。
當時,白宮亞洲政策顧問波廷格正在推動另一項旅行禁令,這一次限制了來自意大利和歐盟其他國家的旅行者的流動,這些國家正迅速成為疫情的主要新節點。
波廷格的建議得到了包括福西在內的主要衛生保健官員的支持,他們認為關閉病毒可能進入該國的任何途徑是至關重要的。
這一次,該計劃遭到了財政部長史蒂文·努欽和其他擔心對美國經濟造成不利影響的人士的抵制。這是美國政府內部緊張的早期跡象,導致特朗普政府出現分裂,把公共衛生放在優先位置的人,與決心在選舉年避免對經濟和增長造成任何不利影響的人之間,產生了對立。
那些站在經濟一邊的人在特朗普那里占了上風。一個多月后,政府才發布了一項姍姍來遲、令人困惑的禁令,禁止從歐洲飛往美國(注:剛開始居然不包括英國)。
在此期間,又有成千上萬的人橫渡了大西洋。
四、 抵抗之墻
當有關旅行禁令的爭論在白宮上演時,公共衛生官員開始對關鍵醫療設備的嚴重短缺感到恐慌,包括醫生和護士的防護口罩,以及用于支付這些東西的資金迅速減少。
到2月初,政府迅速動用了1.05億美元的國會基金,以應對傳染病的暴發。當時,對大多數公眾來說,冠狀病毒對美國的威脅即使不是完全虛構的,也似乎是遙遠的。
但對負責為最壞情況儲備物資的衛生官員來說,災難似乎越來越不可避免。
美國儲備的N95防護口罩、防護服、手套和其他物資在多年資金不足后已經嚴重不足,危機打亂了海外的供應鏈,這一危機的爆發突然威脅到美利堅這家商店的補貨前景。
這些設備的大部分生產早已轉移到國外,那里的工廠現在已經關閉,因為工人被要求留在家中。與此同時,各國正在購買口罩和其他設備,為本國的冠狀病毒暴發做準備,這推高了成本,并壟斷了供應。
在1月底和2月初,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的領導人們向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發出了兩封信函,要求利用其權力將該部1.36億美元的資金轉移到可用于抗擊冠狀病毒的資金池中。阿扎爾和他的助手們也開始向國會提出一項數十億美元的追加預算申請。
然而,白宮預算鷹派人士認為,在美國只有少數幾個感染案例的情況下一次性撥款太多,會被視為危言聳聽。
美國國內政策委員會主席喬?格羅根與衛生官員在應對措施方面發生了沖突。他不相信這筆錢會被正確使用,并質疑衛生官員如何使用以前的備災資金。
2月4日,在特朗普發表國情咨文演講時,阿扎爾與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代理主任拉塞爾·沃特進行了交談。沃特似乎很樂意,并讓阿扎提交了一份建議。
第二天,阿扎爾就這么做了,起草了一份40多億美元的追加申請,管理預算辦公室的官員和白宮的其他人認為這是令人憤怒的“伸手要大錢”。
據三名知情人士透露,阿扎爾當天抵達白宮,在戰況室和他們進行了緊張的會面,隨后爆發了一場爭吵。
衛生和公共服務部長亞歷克斯·阿扎爾(Alex Azar)于1月31日在白宮舉行的關于冠狀病毒的簡報中發表了講話。圖源:華盛頓郵報
預算辦公室的一名代表指責阿扎爾搶先向國會游說,索要一筆白宮官員沒有興趣批準的巨額款項。阿扎對這些批評感到憤怒,并為緊急采購的必要性進行了辯護。但在冠狀病毒危機開始之前,他在白宮官員心目中的地位就已經搖搖欲墜,這場爭吵進一步損害了他。
幾周后,美國出現了令人擔憂的冠狀病毒疫情,白宮官員的態度有所緩和。管理和預算辦公室的團隊將阿扎的要求削減到了25億美元,這筆錢只能在當前財年使用。國會無視這一數字,批準了一項80億美元的補充法案,特朗普于3月7日簽署成為法律。
但事實再次證明,拖延是代價高昂的。這些爭議意味著,在特朗普政府與其他許多絕望的國家展開競爭之前,美國錯過了一個儲存呼吸機、口罩和其他防護裝備的狹窄窗口期,而受夠了聯邦政府失靈的各州官員開始自己尋找供應。
3月底,政府訂購了1萬臺呼吸機,遠遠達不到公共衛生官員和州長們所說的需求。這些機器要到夏季或秋季才會到達美國,根據流行病學預測模型,到那時新冠病毒大流行將會消退。
“這實際上有點像個笑話。”一位參與討論這筆遲來的采購的政府官員表示。
五、 不確定的測試
雖然病毒傳播是看不見的,但公共衛生官員已經開發出詳細的方法來繪制和跟蹤它們的活動。在許多方面,阻止疫情的暴發或減緩大流行的速度,取決于能否迅速將人群分為受感染人群和未受感染人群。
然而,要做到這一點,關鍵是要有一種準確的檢測方法來診斷病人,并迅速將其部署到全國各地的實驗室。在美國,實現這一目標所花費的時間代價可能比其他任何失敗付出的代價都要大。
“如果你做了測試,你可以說,天啊,西雅圖有病毒在傳播,我們趕緊行動吧。”一名參與抗擊疫情的高級政府官員說。“可是我們心里沒底。”
最昂貴的錯誤是,高級衛生官員評估認為,疫情可能會在美國境內規模有限,就像幾十年來其他所有感染病例一樣,而且美國疾控中心可以獨立發展自己的冠狀病毒診斷測試。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成立于20世紀40年代,旨在控制美國南部的瘧疾疫情。在埃博拉病毒、寨卡病毒和H1N1病毒等重大疫情的診斷測試方面,該中心一直處于領先地位。但是CDC并不是為了批量生產測試而建立的。
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成功,助長了一種體制上的傲慢,即使面對潛在的危機,CDC也沒有覺得有迫切的需求,要讓私人實驗室、學術機構、醫院和也有能力開發檢測的全球衛生組織參與。
然而,一些人擔心CDC的檢測是不夠的。FDA專員斯蒂芬?哈恩在2月初尋求授權,開始呼吁私營診斷和制藥公司提供幫助。
對于FDA專員哈恩親自打電話給他監管的公司,是不是個壞主意,FDA的頭頭們意見不一。當FDA官員咨詢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的領導時,他們認為這是個很糟糕的主意。
在這一點上,阿扎爾作為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似乎致力于讓他的機構始終處于響應工作的中心,確保從CDC進行測試,然后依靠現有的用于追蹤普通流感的實驗室網絡體系,來建立國家冠狀病毒監測系統 。
根據《華盛頓郵報》獲得的一份概述測試策略的文件,在工作組會議上,衛生部長阿扎爾和疾控中心主任雷德菲爾德曾努力爭取1億美元的資金來支持該計劃,但由于成本過高而被否決。
即使美國疾控中心成功地迅速開發出一種可以在全國范圍內分發的有效的檢測方法,但嚴重依賴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也是有問題的。
疫情的規模,以及對大規模測試的需求遠遠超出了以前流感網絡的能力,可能會使該計劃難以實施。該計劃在未來6個月內也不會讓商業實驗室公司參與進來。
當疾控中心未能完成建立工作測試的基本任務,并且工作組拒絕了阿扎爾的計劃時,這項工作徹底失敗了。
2月6日,當世界衛生組織報告說,它將向世界各地的實驗室運送25萬個檢測包時,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開始向少數幾家國立衛生實驗室分發90個檢測包。
幾乎在同時,國立實驗室遇到了問題,在超過半數的實驗室的試驗中結果都不準確,這意味著不能依靠它們來診斷真正的病人。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發布了一項權宜之計,要求實驗室將檢測結果送到位于亞特蘭大的總部,這種做法會將檢測結果推遲數天。
有效檢測手段的缺乏,導致官員們對何時以及如何使用檢測手段加以限制,并推遲了監測檢測。最初的指導方針非常嚴格,以至于各州都不鼓勵對出現癥狀的患者進行檢測,除非他們曾到過疫情高發地區,并與確診病例有過接觸,而當時病原體幾乎可以肯定已經更廣泛地傳播到普通人群中。
這些限制讓高層官員對疫情的真實規模基本上一無所知。
2月中旬,醫學專家福西和疾控中心主任雷德菲爾德在“形勢室”舉行的一次會議上對白宮官員說,目前還沒有證據表明美國出現令人擔憂的人際傳播。
事后看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當時這種病毒已經在社區中扎下了根。但是,即使是該國的頂級專家,也幾乎沒有關于這種威脅在美國的有意義的數據。
福西后來承認,隨著他們了解的越來越多,他們的觀點也改變了。
與此同時,雖然特朗普的下屬越來越警惕,特朗普繼續表現出很樂觀。2月10日,他在新罕布什爾州舉行了一場有數千人參加的政治集會,他在集會上宣布,“到4月,你知道,理論上,天氣稍微暖和一點,它就會奇跡般地消失。”
在新罕布什爾州的集會,是特朗普在被阿扎爾告知有關冠狀病毒之后舉行的八次集會之一,這段時間他還去過高爾夫球場六次。
一天前,也就是2月9日,一群州長參加了在白宮舉行的一場正式晚會,他們與福西和疾控中心主任雷德菲爾德私下會晤。這次簡報讓許多州長感到不安,與總統的說法幾乎沒有相似之處。
馬里蘭州州長拉里·霍根(共和黨人)說:“醫生和科學家當時告訴我們的正是他們現在所說的。”
當月,聯邦醫療和公共衛生官員之間的電子郵件中預測越來越可怕,一位退伍軍人事務部的醫療顧問警告說,“我們正在盲目飛行。”
2月晚些時候,美國官員發現有跡象表明CDC實驗室未能達到基本的質量控制標準。在2月27日與多位衛生官員召開的電話會議上,FDA一位高級官員對CDC的反復失誤進行了猛烈抨擊。
FDA設備和放射衛生主管杰弗里·舒倫告訴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如果受到與私營實驗室同樣的審查,“我會讓你關門。”
2月29日,華盛頓州的一名男子成為第一位死于冠狀病毒感染的美國人。同一天,FDA發布了指南,表明私人實驗室可以自由地開發自己的診斷方法。
又一個四周的時間被浪費了。
六、 生命和死亡
一周后,3月6日,特朗普帶著一頂紅色的“讓美國保持偉大”(注:特朗普競選的標志,但是這句口號的含義其實并不清楚)的帽子參觀了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設施。他吹噓說疾病控制中心的測試近乎完美,“任何想要測試的人都會得到測試”,而這一承諾在近一個月后仍未兌現。
他還自稱有敏銳的醫學頭腦。“我喜歡這種東西。我真的明白,”他說。“這里的人很驚訝我能理解。這些醫生都說,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事實上,在美國阻止冠狀病毒暴發的許多失敗,要么是由于他的領導,要么是由于他的領導而加劇的。
數周以來,他對這場危機幾乎只字未提,但并未輕描淡寫其嚴重性或傳播明顯的虛假信息,同時他也駁回了其政府中情報官員和公共衛生高級官員的警告。
有時,他對股票市場的走勢表達的擔憂要比對病毒在美國的傳播更為真切,對美聯儲主席等人的指責更加強烈,他似乎從未對可能的美國人大規模感染表現出過強烈的關注。
今年3月,一個州接一個州對公民的日常生活施加全面的新限制,以保護美國人民,這引發了經濟上的嚴重動蕩,于是特朗普對這些措施做出了新的預測。
他3月9日在推特上寫道,普通流感每年導致數萬人死亡,“沒有什么是停止的,生活和經濟仍在繼續。”
一天后,他承諾病毒將“消失”,只需要保持冷靜。
兩天后,特朗普終于下令停止從歐洲來的旅行,此前他的國家安全顧問已經對此政策提議了數周。但是特朗普又用自己的表達方式,把橢圓形辦公室(美國總統正式的辦公室)的聲明搞砸了,白宮官員花了幾天時間試圖糾正錯誤言論,這些錯誤言論導致美國公民在海外逃難回家。
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參議員格雷厄姆說:“3月13號,有些人開始認真對待這個問題,才意識到自己身處戰爭之中……就在那時,他采取了決定性的行動,帶來了一些真正的回報。”
在此之前,特朗普已經花費了數周的時間改組領導政府應對危機的責任,剛開始是把阿扎爾任命為工作組負責人,隨后在很短的時候又依靠國家安全顧問波廷格,最后在2月底,將副總統彭斯推到了全面負責的崗位上。
在危機期間,還有其他一些官員試圖來幫助糾正美國的方向,有時也幫助糾正總統的聲明。但就在福西、阿扎爾和其他一些人試圖表明自己的立場時,特朗普卻在幕后求助于那些在應對一場流行病方面沒有任何資格、經驗或可辨別的洞察力的人。
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的顧問和女婿庫什納,一個向庫什納匯報的團隊占用了公共衛生部大樓七樓的空間,開展了一系列早期的行動。
其中一項計劃是讓谷歌建立一個網站,將那些有癥狀的人引導到測試設施,這些設施本應出現在全國各地的沃爾瑪停車場,但從未實現。
另一個是關于甲骨文公司董事長拉里?埃利森提出的一個想法,即使用軟件監控未經證實的抗瘧疾藥物對抗冠狀病毒病原體的使用情況。
到目前為止,這些在白宮新聞發布會上所作的承諾還未能兌現。然而,女婿庫什納的提議常常會打斷那些承受著巨大壓力的人的工作,他們需要管理應對疫情的措施。
現任和前任官員都說,公共衛生部官員,醫學專家福西,疾控中心主任雷德菲爾德和其他人一再不得不將注意力從核心業務轉移到白宮的虛假請求中,他們明白自己不能忽略這些請求。
曾經做出回應的阿扎爾自此被淘汰,其被剝奪了決策權,他的表現受到包括庫什納在內的一系列白宮官員的嘲笑。
一位與前同事經常接觸的前政府高級官員說,福西正試圖推出有史以來最雄心勃勃的臨床試驗,以加快疫苗的開發。然而,美國最高衛生官員會接到了來自白宮或庫什納團隊的電話,他們問,與甲骨文合作不是很好嗎?
福西與特朗普一起出席新聞發布會
如果說冠狀病毒暴露了這個國家對自己處理危機能力的錯誤信心,那么它也讓人們看到了特朗普作為總統的局限性,他對事實、科學和經驗的蔑視。
他在總統任期內經受住了其他挑戰,包括涉及俄羅斯干涉大選的調查和彈劾,主要是通過極力反駁對他不利的事實,并試圖用一連串的謊言來控制公眾對事件的理解。
冠狀病毒可能是特朗普在任職期間面臨的第一個真正危機,成千上萬的死亡和感染是如此的明顯,以至于特朗普的厚黑術失效了。
經過數月淡化冠狀病毒的嚴重性,并抵制要求采取嚴厲措施遏制它的呼吁,在給自己加冕為戰時總統之后,特朗普似乎終于屈服于冠狀病毒的現實。
總統在上個月與橢圓形辦公室的共和黨盟友會面時說,他的競選不再重要,因為他的連任將取決于他的冠狀病毒應對。
終于,他在新聞發布會上說:“美國人民在未來30天內遵守這些指導方針是絕對重要的。”
“這是生死攸關的問題。”
此時是3月31日。
備注:本文編譯自《華盛頓郵報》,略有刪減。英文報道原文: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nal-security/2020/04/04/coronavirus-government-dysfunction/?arc404=true
編輯:李敏杰
關鍵詞:美國 朗普 官員 冠狀病毒 阿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