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12月23日電 題:足改四周年:紅利與困惑
新華社記者
《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以下簡稱《方案》)2015年3月發布。四年多過去,改革紅利開始顯現:關心足球的人越來越多,足球人口規模和結構有所改善,足球管理專業化水平逐漸提高,資金投入、場地建設、師資配置、制度保障等瓶頸有所突破,職業聯賽關注度創新高。但與此同時,足球界仍存在一些新老困惑:改革并未完全按照《方案》推進,“多頭管理”現象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社會對足球發展理念和路徑尚未達成共識、形成合力,“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在足球界尚未得到較好體現。
紅利初顯——管辦初步分離
2016年2月,“足球運動管理中心”撤銷,中國足協與國家體育總局“脫鉤”,成為社團法人,“兩塊牌子、一套人馬”的組織構架成為歷史。長期以來,政社、管辦不分一直是足協管理飽受詬病的頑疾,由此形成的“外行領導內行”等一系列問題,成為影響中國足球發展的阻力。而“脫鉤”后的中國足協,管理體制初步理順,按照《方案》在行業規劃、機構設置、人員聘用、薪酬體系、外事出訪、財務和市場開發等方面都有自主權,有望向著職業化、專業化和國際化的管理模式穩步邁進。
地方足協改革啟動,廣州足協率先響應。中國足協完善會員協會體系建設,指導推動地方足協“調整改革、堅強組織”,實施“突破計劃”,通過資金和政策扶持,促進會員協會健全組織管理體系和業務發展體系。發揮典型帶動作用,確定江蘇、浙江、四川、武漢、成都、大連三省三市為足球綜合改革試點地區。各地足協通過事權調整、組織建設和資源整合等舉措,帶動了地方足球發展。
——國字號喜憂參半
加強國家隊復合型團隊建設,選聘優秀專業人才擔任國家隊訓練總監,組建高水平的體能、科研、技術分析、醫療康復等團隊,提升訓練保障專業化水平。加強國家隊管理和作風建設,引導國家隊隊員牢固樹立為國家榮譽而戰的拼搏精神。大力發展女足運動,實施 “鏗鏘玫瑰再綻放計劃”,從組織管理、國家隊、青訓、競賽、教練員培養、激勵保障、宣傳推廣七個方面加大對女足扶持力度,構建女超、女甲、女乙三級聯賽體系,將建設女足隊伍納入2020年中超聯賽俱樂部準入標準,借助社會力量設立為期十年的女足發展專項資金,加大對女足的投入保障力度。女足發展環境和隊員待遇有了較大改善。
不過,少賽一場的國足在世界杯亞洲區40強賽中與小組第一敘利亞差了8分,再加上主帥里皮突然辭職,國足晉級12強賽雖希望較大,但仍存隱患。國奧隊將于明年迎來東京奧運會預選賽,分組形勢不利,獲得奧運資格前景堪憂。U19國青隊時隔25年無緣亞青賽正賽。女足國家隊在2015年女足世界杯和2016年奧運會上進入八強,2018年時隔16年再次進入亞運會決賽并獲得亞軍,在2019年女足世界杯上進入十六強,在即將到來的奧運預選賽上同樣面臨較大晉級難度。
——聯賽影響力提升
2016年1月10日起,中國足協不再批準俱樂部跨省市轉讓。“扎下根”的俱樂部有助于足球文化的培育、打造中國俱樂部的“百年老店”。
實施引援調節和俱樂部投入帽、球員工資帽、獎金帽等財務公平政策,嚴厲查處 “陰陽合同”,促進俱樂部健康可持續發展。
中超、中甲聯賽全面啟用視頻助理裁判(VAR),實行職業裁判制度。
聯賽影響力提升,2019賽季中超聯賽現場觀賽人數為560.1萬人,場均2.3萬人;境外播出覆蓋全球96個國家和地區。聯賽品牌價值創歷史新高,中超聯賽媒體版權賣出10年110億元。中超聯賽榮獲2018年度亞足聯“最激勵人心聯賽大獎”,今年首次登上亞足聯公布的亞洲聯賽積分榜榜首。
——青訓有起色
中國足協要求從2019年起,中超、中甲俱樂部至少建設U19、U17、U15、U14、U13五級梯隊,中乙俱樂部至少建設U17、U15、U14、U13四級梯隊,并組隊參加青超聯賽。出臺 《中國足球青訓體系建設“165”行動計劃》等系列政策,建立“職業俱樂部青訓體系、省級體育局青訓體系、市級體育局青訓體系、體教結合校園青訓體系、社會俱樂部青訓體系”五大青訓體系為一體的多元化后備人才培養體系,加快布局國內、國際兩類青訓中心,構建 “五系一體、兩心一賽”的足球青訓體系。同時,改革中國足協青訓組織架構,建立青訓總監制度,實施“足球青少年人才海外孵化計劃”“百名青訓外教下基層計劃”和“娃娃足球工程”,完善青少年運動員轉會與培訓補償政策,夯實青少年足球人才根基。
中國足協開展社會足球品牌青訓機構認定 (首批154家),社會足球青訓機構達近7千家,四年增長近3倍。在捷克、西班牙和比利時建立3個國際青訓中心,與省市合作共建33個青訓中心(含14個女足專項青訓中心)。青超聯賽建立以區域性、周末制、主客場為主的賽制,向社會和校園隊伍開放,成為青少年足球人才發現和成長、足球文化培育和傳播的重要平臺。
中國足協執委馬明宇預測:“從2009年齡段開始球員整體水平就很高了,能讓人看到希望。”
教育部會同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體育總局、共青團中央、中國足協等部門,成立“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工作領導小組”,2015年7月印發《教育部等6部門關于加快發展青少年校園足球的實施意見》,把發展校園足球作為立德樹人的重要舉措。截至目前,已在全國38萬所中小學中遴選認定校園足球特色學校27059所,提前實現了《方案》中提出的到2020年設立特色學校兩萬所的目標,并設立校園足球改革試驗區38個,遴選校園足球試點縣(區)160個,布局建設“滿天星”訓練營80個,招收高水平足球隊高校181所。
——“足球外交”顯成效
中國足協與法國、德國、比利時、捷克等21個國家和地區足協簽署了合作協議,與國際足聯、亞足聯和歐足聯建立合作關系,特別是今年與國際足聯簽署合作備忘錄,成立聯合工作組,全面深化在足球治理、技術發展、職業足球、競賽管理、裁判培訓等領域的交流與合作。中國足球的國際話語權不斷增強,2017年和2019年兩次成功競選國際足聯理事,成功申辦2023年亞洲杯和2021年世俱杯,為我國足球改革發展贏得有利的國際環境。
中國足協連續第二年獲得“草根足球激勵級協會”獎。王霜當選2018年亞洲足球小姐。武磊兩次入選亞洲足球先生候選名單,并在西甲西班牙人隊有不俗表現。
——場地不斷增加
截至2018年9月,全國各級各類學校共有校園足球場地120960塊。根據國家發改委等部門出臺的《全國足球場地設施建設規劃(2016-2020年)》要求,“十三五”期間要新建、改建、擴建6萬塊足球場,其中校園里4萬塊、社會上2萬塊。目前校園新建、改建、擴建3.2萬塊足球場,到2020年還將新增28545萬塊,將超出規劃50%。
——專業人才培養取得新成效
創新專業人才培養體制機制,中國足協將C、D兩級教練員培訓下放各會員協會,釋放了地方足協潛力,擴大了教練員培養規模。加強對校園足球教練員培訓力度,為男女足職業球員舉辦教練員培訓班。加強與國際足聯、亞足聯和歐足聯的技術合作,成為亞洲第二個獲得職業級教練員認證資質的國家協會。截至2018年底,中國足協共培訓各級教練員48913人,其中職業級158人;各級裁判員人數也穩步提升,截至今年6月共有裁判員63671人,其中國際級31人、國家級329人。
困惑猶在
足改釋放了大量紅利,但也出現了一些新老困惑或問題,多名采訪對象認為改革并未完全按照《方案》推進。
——去行政化不徹底
一位中超投資人表示:“過去一段時間,中國足協更像改革前的足球管理中心。包括U23、國家集訓隊在內的政策其實都是國家體育總局直接決策。程序上不科學,隨意性太強,未經過專業層面論證。”
“中國足協決定事情需要周期和程序。如果直接行政干預,人家會覺得足球市場動蕩、混亂,不能體現《方案》一張藍圖畫到底的思路。”一位中國足協內部人士說。
某中超俱樂部副總經理表示,U23和外援政策一個賽季多次變化,給俱樂部造成困惑和負擔。“政策變化太快,投資人根本不敢投資。”
受國家男子足球集訓隊訓練營征召的球員放棄聯賽,展開包括軍事訓練、拉練等內容的集訓,長期集訓卻不練球。這種封閉訓練的效果引起了一些社會質疑。
在談到如何定位脫鉤后的中國足協與國家體育總局關系時,中國足協主席陳戌源表示首先要提升中國足協的依法自治能力。“雙方需要在整個足球戰略上保持高度一致。中國足協在足球的重大事項、決策上,應充分與體育總局溝通,聽取其在國家體育戰略方面的意見和建議。”
——職業聯盟運營模式尚存分歧
中國足協日前宣布,職業聯盟預計年底前成立,但目前尚無確切成立消息。據了解,職業聯盟運營模式尚存分歧——公司模式或《方案》中提及的社團法人模式。
北方某中超俱樂部高管表示,如按公司模式運營,要有完整法人治理結構,并保證投資方利益。他期待聯盟成立后能給俱樂部帶來更多收益,提升俱樂部造血能力,減少對投資人依賴;建議把責權劃分清楚,體現在足協抽調中超球員入選各級國家隊等方面。
一位地方足協人士建議,要保證政策穩定性,否則聯賽商業價值會打折扣。中超為國家隊培養人才是重要任務,但前提是它是一個健康成熟的職業聯賽,要有職業思維和方式。
——體教融合需加強
多名采訪對象表示,雖然中國足協、全國校足辦展開一系列合作,但競賽、人才壁壘尚存,體教融合需加強。
(1)競賽壁壘
“訓練不怕多頭,就怕競賽多頭。體教之間有壁壘,資格限制,還有時間沖突。”某副省級城市足管中心負責人說。
2019年3月,全國校足辦發布規定:“未經全國校足辦審批公布的全國性賽事活動,各義務教育階段學校均不能參加。非教育系統舉辦的競賽(不包括國家體育總局、中國足協、學生體育協會同全國校足辦聯合舉辦的競賽)要提前一年申請,經全國校足辦同意并公布后方可參賽。”
全國校足辦相關人士稱,現在校園足球的精英運動員疲于奔命。小學生、中學生被俱樂部拉出去長期比賽,違背教育規律。而多名職業俱樂部負責人卻持相反觀點:小球員非常需要高質量比賽,這一限制不利于他們鍛煉提高。
參賽資格也有不兼容之處。某中超俱樂部領隊介紹,在U13-U15年齡段(屬義務教育階段),小球員既是職業俱樂部梯隊成員也是普通學校在校生。中國足協規定,所有入選梯隊小球員須在俱樂部注冊。而教育部門規定,對俱樂部注冊球員參加教育系統的比賽資格有一定限制。
“很多俱樂部梯隊孩子在學校讀書,但不能代表學校參賽,學校無法通過比賽取得名次,使得俱樂部在與學校合作時受到很大阻力。”某中超球隊領隊說。
據了解,教育部門限制比賽資格,是因為俱樂部通常將梯隊設在一兩所學校,水平明顯高出其他普通學校球隊。如果放開資格,會影響其他學校積極性,不利于整個地區校園足球普及。不過目前也有地區取消部分限制,主要限制職業俱樂部整隊建制梯隊參加校園足球比賽。
職業足球淘汰率很高,一旦被淘汰,球員想重返校園但因注冊問題而沒有參加校園足球比賽資格,無法通過足球特長上大學。這讓很多家長在是否讓孩子從事職業足球上有顧慮。
為部分消除這種顧慮,教育部今年8月公布的《第十四屆全國學生運動會足球項目預賽競賽規程》,對參賽資格限制部分開放:對于在俱樂部注冊的隊員,在退出注冊一年后可報名參賽。高中組報名不超過5人,上場不超過3人;初中組報名人數不限,上場不超過5人。
即使能注冊參賽,后續升學仍有隱憂。多所高校在2019年高水平運動員《招生簡章》中表示不接受參加(或報名)過中超、中甲、中乙聯賽、足協杯及上述賽事預備隊聯賽及預賽的運動員報名。
打通上升通道的努力不容忽視。從2018年起校園足球夏令營省級和全國最佳陣容與等級運動員掛鉤,一批學子因享受該政策而走入復旦、浙大、廈大等高校就讀。
(2)人才壁壘
通常而言,教育、體育部門分別負責足球普及和提高,但界限開始模糊。
2018年,全國校足辦遴選成立“滿天星”訓練營,選拔縣(區)區域內學校優秀球員,派優秀教練到學校利用周末等課余時間組織訓練和比賽,旨在使孩子不脫離學校、家庭、社會就能接受優質足球訓練。
這一改變給一些基層教練帶來困惑。中國足協在全國建立33個青訓中心,不少城市既有青訓中心又有“滿天星”訓練營。怎么協調?
中國足協打造的“五系一體”青訓體系,職業俱樂部、校園足球、省區體育局作為其中三系,人才互不流通。足協青訓負責人說,這是為了讓各系都能培養后備力量,避免出現過去“一個隊包打天下”的局面。
中國足協還規定,各級聯賽職業俱樂部從U13年齡段建設梯隊。對此,教育部門不少人認為過早讓孩子進入專業體育違背成長規律。按照2021年全運會競賽規程,足球項目首次設置U13年齡組。
“‘五系一體’人才不流通,俱樂部建U13梯隊,省體育局也要建U13梯隊打全運會。但小球員還處于義務教育階段,教育部門不愿放人。”某中超俱樂部副總經理說。
“學生都在學校里,但專業訓練和保障在體育系統。體育部門認為教育部門在盲目抓提高,教育部門認為體育部門在插手校園足球。”一名資深足球界人士說。
為推動人才流通,全國校足辦從2019年初開始與職業俱樂部合作,與申花、富力簽訂共建“滿天星”訓練營協議。
按照協議,俱樂部將技術力量和資源投入訓練營所轄校園足球特色校訓練、競賽和培訓;周末或節假日,選拔轄區高水平學生運動員在青訓中心或俱樂部基地集中訓練;在不脫離學制和校園足球注冊體系前提下,俱樂部可優先從區域選材。
全國校足辦主任王登峰說,合作潛力已顯現。“最近申花俱樂部青訓總監給我介紹:他們通過組織校園足球競賽選拔后備隊伍,發現在浦東新區出現越來越多優秀后備人才。過去選不滿,現在要超了,有太多好苗子可進入他的梯隊。”
他說,與傳統思路不同,“滿天星”訓練營把高水平教練派到各地,每個人負責某個區域優秀后備人才選拔培訓。“孩子如果最后成為優秀運動員是沒問題的,但絕大多數還是要回到國民教育體系。迄今教育部門還要幫體育部門解決優秀退役運動員安置。為什么?就是在原先體制下,運動員除了體育訓練外,其他知識的獲得受到很大影響。所以要換一種思路。”
陳戌源說,足協應向教育部門更多開放,支持校園足球發展。王登峰說,“滿天星”訓練營會以開放包容的心態加大與足協、俱樂部和社會機構的合作。
全國校足辦與中國足協共商一體化競賽體系,共商賽歷,雙方已聯合舉辦兩屆青超聯賽和女乙聯賽。
武漢市各級校園足球比賽規程均由市足協制定;武漢市所有中小學球員都在市足協注冊;武漢卓爾俱樂部與武昌區教育局展開深度合作共建梯隊;武漢市體育局和教育局合作為優秀球員打通從中學到大學上升通道。
中國足協執委、武漢市足協秘書長付翔說:“只有資源共享才能優勢最大化。”
陜西省志丹縣校足辦和縣足協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這使得志丹縣體教部門在足球領域的合作較為順暢。
中國足協執委馬明宇稱,校園足球普及工作已取得階段性進展,下一步重點應是提高。但精英訓練所需的訓練量和專業資源在學校很難實現,應由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并完善校園足球和專業足球間的銜接。
地方足協改革停滯
記者采訪中發現,地方足協的體制改革總體停滯不前,兩大阻力是“擔心沒有資源”和“自身缺乏造血能力”。
“地方足協職能是承辦地方比賽、專業人員培訓、辦好職業俱樂部主場賽事等,這些恰恰需要政府支持。自負盈虧、自主運營聽上去很好,但地方足協有多少資源能掙錢?青訓要花錢,比賽不能收錢,注冊不能收錢。指著裁判、教練培訓賺錢就麻煩了。”某副省級城市足管中心主任說。
據了解,有些地方足協的市場開發主要靠政府購買服務,但現在地方財政也很緊張。地方足協是否具備造血功能的標志之一在于是否有自己的基地。有基地就能接訓練、辦比賽。
但脫鉤后的基地歸屬尚無定論。“地方足協的基地屬國有資產,落戶地方足管中心。足改方案未具體說明,這個又涉及方方面面的法律規定。脫鉤后基地給足協的話,國有資產流失如何解決?”某地方足協人士說。
基層足協體系不完善是省級足協缺乏造血能力的另一重要原因。現在的體系是倒金字塔,中國足協很強,往下逐層減弱,縣區多數沒有足協。政策都沒法推動,遑論服務?業內人士建議把市縣級足協做好,城市足球有抓手,省級足協統籌協調。
中國足協相關負責人稱,近兩年中國足協放緩了地方足協脫鉤要求,提倡“調整改革、堅強組織”。但這一“放緩”讓有的地方足協遭遇尷尬,因為當地的足協改革方案已經上報,要求撤銷足球管理中心、足協實體化,編制辦把編制已撤銷,脫鉤“卡”住了。編制沒了,但因為未徹底脫鉤,當地足協的所有規定須按事業單位要求執行。
“按現行規定,有錢也沒法多發工資。事情又越來越多,明顯感覺職工的積極性很難調動,已經阻礙進一步發展。建議符合條件的地方足協成熟一個脫鉤一個。”某地方足協人士說。
從事足球15年的青島中能集團董事長喬偉光認為地方足協要解放思想,不能“等靠要”,要充分挖掘自身潛力、堅定走市場化路子,否則永遠無法“破冰”。
許多地方足協做了積極嘗試。江蘇省足協秘書長林峰說,最重要的是從行政思維轉變為服務思維,他們定點吸收了一批企業會員,交納會費后,企業會員可享受足協賽事服務費減半、培訓班優先報名及定向辦培訓班等服務。
為推動基層會員協會建設,江蘇省足協建立績效考核體系,對市縣區協會在基礎建設、人員構成、宣傳等大項打分,將中國足協給予的足球改革試點地區經費按排名對市縣區協會給予獎勵。
成都市下轄的23個縣(市)區均成立足協并成為成都市足協會員單位。中國足協執委、成都市足協主席辜建明說,要發動廣大足球愛好者的力量。“市足協與區縣教體局牽頭,組織一批愛好足球的志愿者去做。只要引導得當,他們非常有熱情,很快就將組織體系構建成型。”他說,成都足協2018年組織20367場比賽,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縣區會員協會。
多地足協意識到搭建信息化服務平臺重要性。山東省足協秘書長馬軍鳴說,山東打造的信息化綜合服務平臺把原來分散的賽事和培訓、球員注冊、信息發布、數據管理等服務集中起來。
“信息化平臺最好還是中國足協來推,與各省現有平臺對接,把全國資源打通。”林峰說。
五大問題困擾青訓發展
(1)缺教練的基層青訓
據中國足協統計,四年間,以青少年為主要服務對象的B、C、D級教練培訓人數增長近38000人。但足協技術部負責人稱,由于基礎過于薄弱,歷史欠賬太多,依然滿足不了校園足球、社會足球和職業俱樂部梯隊快速增長的教練需求。
據介紹,基層教練短缺尤其體現在校園足球中,既有教練員證書又有教師資格證的足球教師非常稀缺。
“有一定足球專業背景,又上過大學,還懂教育的教練非常少。”足球特色校武漢新合道小學負責人表示,“去上大學的好球員基本不會學體育,畢業后愿意做基層足球老師的少之又少。”
重慶某特色足球學校一名教練符合上述標準。他坦言,任務多、待遇少的基層校園足球很難留住人。
“既要和其他老師一樣正常上體育課,放學后帶訓練,周末打比賽,寒暑假都有比賽,基本全年無休。但工資和普通體育老師基本沒區別。”該教練說。
“在編的老師,多發一分錢就是違規,學校也很難辦,想不出太好的激勵機制。”多家學校負責人表示。
(2)難監管的社會培訓
許多學校通過購買服務與社會青訓機構合作。據中國足協統計,四年間,全國各類社會足球青訓機構增長4968家。期間,也接連爆出聘請假洋教練、虛假宣傳等負面新聞。
為何社會足球青訓市場難規范?一名地方足協負責人稱,開設培訓機構無需在體育主管部門進行資質審批,足協對社會青訓機構實際約束力很小。
北京某社會青訓機構負責人說,真正有約束力的還是市場監管部門,但它們又沒有專業審核能力。
為規范社會青訓,中國足協在2018年開始展開全國社會品牌青訓機構認證工作。截至2019年5月,全國共6951家社會足球青訓機構,在中國足協申報系統注冊的有816家。
(3)難賺錢的青訓產業
近年來,武漢尚文集團下屬武漢三鎮俱樂部與武漢市足協共建02-11年齡段市級梯隊。一部分在武漢市由外教進行培訓,一部分送到西班牙長期培訓。國內受訓規模超過600人,國外超過110人,年投入上億元。
集團董事長劉良斌算了一筆賬:“一個年齡段梯隊40個小孩,能有3到4個踢中超就是很高的成材率了。現在國內球員轉會費限額2000萬,最多也就賣8000萬。實際上能有50%的收益就非常高了。”
某中超俱樂部董事長認為,國內球員限價有利于抑制市場泡沫,但也一定程度上打擊了青訓積極性。
多名業內人士稱,至今仍未完善的經紀人制度對青訓產業傷害很大。根據中國足協規定,球員在18歲前不能和俱樂部簽職業合同,只能簽培訓協議。
“可能我培養了十年,最后快成材了。經紀人給家長拿錢,300、500萬,家長根本抵擋不住誘惑,小孩就跟著走了。俱樂部層面抵擋青少年人才流失的辦法不多。”劉良斌說,“我送去西班牙培訓的孩子,根本不敢讓他們在國內露面。必須要有制度防范經紀人挖墻腳。”
2018年1月,《中國足協關于調整青少年球員轉會與培訓補償標準管理制度的實施意見》出臺,旨在鼓勵與保護長期致力于青少年球員培訓的青訓機構積極性。
“中超球員一年補償50萬,10年500萬,和(球員被挖走)的損失相比差很遠。”劉良斌說。
一家青訓大戶培訓機構負責人說,雖然青訓補償制度起到一定作用,但目前追索難度依然很大。“一是陰陽合同、虛報轉會費依然存在,培訓機構沒有官方渠道查詢轉會費,補償金額與實際存有較大偏差。二是有些俱樂部對培訓機構的青訓補償訴求置之不理。三是對惡意規避支付補償的處罰不明確。”
他建議:“盡快與國際接軌,待完成補償支付后,再辦理轉會手續。對于未按規定支付補償或拒不配合的,盡快明確具體處罰措施。嚴厲打擊陰陽合同及規避高額轉會費行為。”
(4)有斷層的競賽平臺
高質量的比賽是提高青少年足球水平的重要基礎。中國足協從2017年推出青超聯賽,旨在增加青少年比賽數量,提高競賽水平。但近一年來,青超多次出現懸殊比分,引發關注。
某中超俱樂部副總經理介紹,這與許多低級別聯賽俱樂部梯隊現狀有關。“中國足協要求建設五級梯隊參加青超,很多中甲中乙俱樂部為了準入,就隨便拉了一些學校隊伍來參賽,或直接棄權。”
中國足協相關負責人表示,以前中小俱樂部不設梯隊,只有通過硬杠杠督促他們完成梯隊建設。青超的完善要一步步實現。
目前各種名目、不同單位組織的比賽多了起來,但高質量比賽還是少,個別國內頂尖青訓俱樂部只有花錢到日本、韓國去打比賽。
除比賽質量外,恒大足校皇馬外教團隊競訓總監里卡多說,中國的青少年比賽在賽事組織和賽程安排上有欠缺。在歐洲,賽程安排提前很長時間就出來了。但在中國,比賽快開始了,可能還沒拿到賽程。
魯能足校副校長李學利反思,為什么足校沒有培養出頂尖球員?結論是:球員培養從18歲到進入成年隊這個階段有斷層。“球員18歲離開足校進入一線隊,這個階段需要有壓力、有對抗、打高水平比賽。但球員在這個階段基本在一線隊坐板凳,預備隊聯賽質量又很低,在人才拔尖的過程中沒有高質量比賽過渡。”
(5)待改變的評估體系
歐足聯A級教練查斯·凱拉已連續4年為中國基層教練授課。他不理解為什么中國青訓教練對成績如此看重。“青訓工作的最終目標不是帶隊取得成績,而是培養出優秀的球員。青少年培養有階段性,以成績為導向很容易陷入誤區:錯誤的力量訓練、過早固定球員位置、年齡造假。”
“其實我們也不想這樣,校長支持發展校園足球,自然希望學校取得名次,作為教練壓力很大。”上海一名基層學校足球教練說。
“領導重視當然是好事,但領導天天追著你要成績,問為什么沒拿到冠軍。讓人很苦惱。”武漢某區教育局校園足球負責人說。
“現在全運會足球金牌增加了,年齡梯隊變小。地方體育局有成績壓力,有些措施可能會揠苗助長。”某地方足協負責人說。
2017年,利物浦俱樂部青訓負責人曾向記者介紹,他們并不看重帶隊成績,而是通過長效機制跟蹤球員成長,以評估教練的工作成績。“我們評價青訓教練的工作成績是看他執教的隊員在未來是否能為職業隊、國家隊效力,而不看他是不是拿了U16全國冠軍。只有這樣,教練才會將重心放在球員長期發展上。”
不少國內青訓從業人員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魯能足校正在建立新的評價機制,通過引進大數據設備,對球員的身體、技術、心理成長進行測評。新機制下,教練員的業績評價,不再依賴成績,而更關注球員成長。
業內人士稱,不光是教練業績,評價學校業績,體育、教育部門業績的標準也要改變。(執筆記者:公兵、肖世堯;參與記者:薛劍英、王恒志、汪涌、蔡擁軍、吳書光、鄒樂、王浩宇、張澤偉、李勁峰、王浩明、馬鍇、李華梁、朱翃、劉金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