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利卜 敘利亞戰爭的“尾聲之地”？

當前，各方勢力圍繞敘利亞東北部展開較量：土耳其出兵占領土敘邊界狹長地帶，建立“安全區”，旨在隔離庫爾德武裝；美國堅持在庫爾德人控制的油田里保持部隊；俄羅斯及其支持的阿薩德政權則搶占庫爾德人讓出的幼發拉底河西岸渡口……恰在此時，美軍卻突襲敘西北部的伊德利卜省，擊斃藏在那里的極端組織“伊斯蘭國”頭目巴格達迪，而敘政府軍也不時與此處的反對派發生武裝摩擦?？礃幼?，伊德利卜是個容易出“大事”的地方。

試探性攻擊

只要伊德利卜未收復，敘利亞就難以轉入恢復建設，敘政府軍在其他戰線得手后就開始醞釀“最后一戰”。年初以來，敘總統巴沙爾·阿薩德多次表示，無論以什么方式，政府第一要務都是收復伊德利卜?？勺鳛閿⒎磳ε傻摹按蠛笈_”，土耳其明確伊德利卜是“紅線”，警告敘軍進攻將遭到報復，并向國民軍等武裝派別提供重武器。微妙的是，這些反對派都和極端組織關系曖昧，許多外援武器悄悄流入恐怖分子手里，要知道他們都視政府軍為“共敵”。

回顧今年，對比土軍與庫爾德武裝沖突，伊德利卜的戰事雖規模不大，但持續時間長，對抗強度大。2月23日晚，土耳其扶植的反對派“全國解放陣線”從非軍事區向拉塔基亞省卡達哈鎮發射火箭彈，而該鎮正是總統巴沙爾的故鄉，打響伊德利卜沖突的第一槍。24日起，敘軍出動戰機轟炸伊德利卜山區。4月3日，“沙解陣”襲擊哈馬省，造成30多名敘軍傷亡。同日，伊德利卜居民收到敘政府發送的手機短信，呼吁盡快撤離家園，表明敘軍可能有大動作了。

4月下旬開始，敘空軍對伊德利卜省的反對派目標實施長達10天的大規模空襲。5月6日，敘軍發起拔除伊德利卜外圍據點的前哨戰，出動老虎師等主力，奪取伊德利卜南面門戶卡法·納布達赫鎮，那是敘干線公路M5公路和56號公路的咽喉，接下來很容易實施“左右包抄、中心突破”，將反對派主力裝進口袋里。10日晚，自知不敵的“沙解陣”又讓出扼守56號公路的卡拉特·邁迪齊鎮，這是最接近駐敘俄軍赫梅米姆基地的“敵占區”，過去“沙解陣”由此操控無人機襲擾俄軍基地。正當敘軍進一步向伊德利卜腹地推進之際，17日，土耳其向俄羅斯施壓，促成反對派與敘軍?；?。

拿不下“西大門”

事實上，敘軍同意停火，還受制于別的戰場進展不力。就在老虎師奪取卡法·納布達赫鎮之際，5月初，從拉塔基亞向西攻擊伊德利卜的敘軍第4裝甲師42旅卻碰上“更硬的骨頭”——卡巴尼鎮。從地圖上看，該旅其實走的是“攻擊捷徑”——只要拿下卡巴尼，再攻占附近的伊德利卜“西大門”吉斯爾舒古爾，就能沿M4公路直逼首府伊德利卜城，直線距離不足50公里。

第42旅是阿薩德政權的近衛軍，下轄4000余人，配備130多輛T-72坦克及“戈蘭”系列重型火箭炮，雖然裝備精良，但他們面對的戰場盡是山巒疊嶂，平均海拔600至900米，卡巴尼鎮更坐落在祖瓦卡特山海拔1700米的主峰上，裝甲部隊運用受限。果然，從5月初至6月下旬，先是第42旅對卡巴尼鎮連續進攻，結果損兵折將，毫無進展，5月底，原本在伊德利卜南面的老虎師，奉命抽調一部分兵力北上馳援第42旅，同樣沒有戰果，只得暫停攻勢。

戰斗中，敘軍意識到此前把反政府武裝都趕到伊德利卜省帶來的問題，那就是大量經驗豐富的老兵湊到一起，他們極為頑固，寧可被消滅也不投降。在伊德利卜方圓不到2萬平方公里的山區，散布著無數自然洞穴和人工修筑的坑道、工事，武裝分子依托隱蔽工事，借助皮卡、摩托車等交通工具，快速轉移陣地，令人防不勝防。反觀敘軍，面對這一新情況，戰術沒有相應調整，優勢難以發揮，以致戰事久拖不下。

特殊的沉默

眾所周知，敘利亞內戰早已“國際化”，各大國身影不時浮現。某種程度上，戰爭結果取決于各方勢力此消彼長。換言之，伊德利卜是戰是和，最終要看大國博弈的結果。

對土耳其而言，繼續幫助大勢已去的反對派在伊德利卜“困獸猶斗”意義不大，這些人戰力低下，只能對俄敘軍隊起到騷擾作用，面對大規模進攻難以持久抵抗。況且土耳其最需要防范的是庫爾德武裝在敘利亞“割據一方”，同時將本國收容的300萬敘利亞難民遣送回去，而伊德利卜本身既無助于對付庫爾德人，也不足以安置難民。實際上，高喊“紅線在此”的土耳其正考慮拿伊德利卜做交易。俄羅斯《觀點報》披露，在土耳其勸說下，大批藏在伊德利卜的敘反對派武裝加入國民軍并轉往敘東北部進攻庫爾德人，可見土耳其已收縮伊德利卜的戰線，試圖換取俄羅斯和敘利亞默許其控制東北部的邊境“安全區”。

從目前態勢看，各方之間的默契已浮出水面。10月下旬以來，庫爾德武裝在土軍重壓下轉移，奉命接防的敘軍卻只進入少數幾個要點，大量地區任由土軍及其仆從國民軍長驅直入。同時，土敘軍隊盡量避免交火。與此同時，敘軍繼續增兵伊德利卜，11月3日，巴沙爾總統提到俄敘聯軍已向伊德利卜前線派去精銳部隊，對殘余叛軍展開清剿。戰報顯示，俄敘聯軍于11月2日猛攻伊德利卜和拉塔基亞交界的賈巴爾山區，奪取七座城鎮，殘敵向伊德利卜中部山區逃跑。敘軍總參謀部稱，敘軍有望收復伊德利卜省的敘土邊境口岸，切斷土耳其對反對派的補給。奇妙的是，土耳其幾乎是全程旁觀，與俄敘在庫爾德控制區“雷聲大，雨點小”的態度形成呼應。

有趣的是，美國宣稱擊斃巴格達迪，也可能是這一輪博弈的一部分。畢竟，美國政府承認擊斃巴格達迪過程中得到俄羅斯、土耳其甚至敘利亞的支持，這些國家很可能用提供恐怖頭目情報和必要援助的形式，換取美國在敘利亞各方實現“新的力量平衡”時保持“局外中立”。

垂死掙扎的巢穴

從總體看，伊德利卜是敘利亞戰爭的“最后焦點”。經過八年血戰，俄敘軍隊消滅全國大部分反對派和極端組織，伊德利卜變成反對派控制的唯一成片區域。目前，僅聚集在極端組織“沙姆解放陣線”(簡稱“沙解陣”，與“基地”組織有染)旗下的武裝分子就多達5萬人，其他派別的武裝團體更是多如牛毛。多方勢力犬牙交錯，正是大批恐怖分子隱匿的好地方，丟掉主要地盤的巴格達迪躲在這里也不難理解。

伊德利卜以丘陵山地為主，經濟落后，可地理位置優越。它北與土耳其接壤，東邊是敘利亞戰前最繁華的阿勒頗省，南邊是農業產區哈馬省，西面毗鄰俄軍基地所在的拉塔基亞省，被譽為“敘利亞大動脈”的M5南北向公路和M4東西向公路在此交匯，只要這里的歸屬未定，敘利亞版“逐鹿中原”就難以結束。

盡管2018年9月俄土曾達成建立伊德利卜非軍事區協議，但協議所規定的解除極端組織武裝和撤走溫和反對派重武器條款，身為擔保方的土耳其始終沒能做到，因為各路反政府勢力向來朝秦暮楚、反復無常，都把軍事實力當成安身立命的本錢，根本不聽土耳其擺布。今年8月，在敘軍回擊伊德利卜反對派挑釁時，曾抓到一個特殊的俘虜，他的身上同時佩戴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土耳其和敘反對派國民軍的臂章，此人受審時先說為“伊斯蘭國”賣命，接著說效忠“沙解陣”，到后來自稱是國民軍頭目，可見那里已是“無法無天”。

◆宋濤 朱延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