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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長安城:拿什么來保護你?
史實很豐滿遺址很骨感
“我們現在腳下所踩之處,就是漢長安城的未央宮前殿,是漢代皇帝處理政務的場所。我們所熟悉的文景之治、抗擊匈奴、獨尊儒術、漢武盛世、昭宣中興、編纂《史記》等重大歷史事件都發生于此。”在殘存的臺基之上,調研組的委員們聽當地工作人員如此介紹道。
作為西漢王朝的都城,漢長安城是當時全國的政令和文化中心,也是中國歷史上建都朝代最多、歷時最長的都城,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國際大都會和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都城。
當調研組的全國政協委員們四處望去時,卻滿臉疑惑:雖說介紹的都是事實,但眼前除卻土臺基、荒草地,什么都沒有,讓人如何去信服?
用磚墻圍起來的遺址保護區內,如果不是工作人員介紹,單憑自己游覽的話,是無法看出哪里是哪座宮殿的,更不用提與當時的歷史事件相聯系了。
觀賞性差,是如今漢長安城遺址保護利用工作的一個瓶頸。
“漢長安城的歷史價值高、范圍也很大,但它的可視性差。如果建立一個遺址公園的話,將來老百姓來這里看什么?這是一個大問題。”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袁靖說。
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利用,需要做好展示工作。這也就要求對于大遺址的保護理念上,要有所創新。
袁靖引用了《岳陽樓記》的開篇文字:“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于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也就是說,當年滕子京降職到岳州做太守時,把岳陽樓重新翻修,還把唐宋詩詞刻在其上,范仲淹《岳陽樓記》是為此而作,才有了千古流傳的經典。
“從這篇文章我們可以看到古人對古跡保護的態度,反思我們現在的做法,古人的做法能不能給我們一個思考、一個啟示?”袁靖說。
其實在這一點上,河南省洛陽市已經有了先例。袁靖在當地調研時發現,隋唐洛陽城中軸線上的定鼎門,作為全國大遺址保護的重點工程,是在保護地下遺址的前提下,采用鋼架結構,在遺址上面復原建設的一個定鼎門新城門樓。通過這種方式,既有效地保護了文物,又能展示定鼎門的歷史風貌。定鼎門的成功復原,也讓這座中國沿用時間最長的古代都城城門,在沉睡地下千年之后,終于“再現”地面。
“定鼎門整體復原后,氣勢宏偉,盛唐氣象和當年車水馬龍的熱鬧場面,人們去了一看就能想象出來。”袁靖說。
雖然相比于有壁畫展示的唐朝而言,只有畫像石、畫像磚的漢朝,城門的復原難度相對較大,但洛陽定鼎門的做法無疑能為其他大遺址保護提供一個思路。
古人對遺跡做了重新的修建,于是就有了岳陽樓被保留下來,千年之后的我們對于遺跡,應該怎么做?“我們對于大遺址的保護利用理念,能否創新?”袁靖說:“把一些城樓、宮殿復原起來,哪怕暫時復建不起來,做一些微縮模型也可以,來展示古代遺跡,真正讓老百姓看懂。”
我國有著5000多年的文明史,這些遺址遺跡傳承到我們手里,不能讓它只是一些土堆子。“這樣總覺得好像跟不上時代發展的需要,也對不起古人給我們留下的寶貴遺產。”袁靖建議,除復原外,還可以用現代化的手段,比如像敦煌一樣,做宣傳片,讓人對于敦煌有個整體的了解之后,再進去參觀。通過多種方式,全面地闡釋遺址承載的歷史文化信息,形象地展示中華文化的美,能夠讓人更好、更深入地去理解我國傳承5000多年的文化。
保護把握一個“度”字
漢長安城遺址保護區內,已完成9個村、3379戶村民和1315戶企業搬遷,但仍有33個行政村約10萬人的生產生活保障、遺址區基礎設施建設完善等問題遺存,解決難度很大。
“漢長安城遺址區內群眾生活現狀令人堪憂。”當地工作人員介紹道,朱宏路(即漢長安城保護區東側道路)以東,城市化建設后,人均年收入能達到幾萬元人民幣。但是,朱宏路以西遺址區內,人均年收入只有幾千塊錢。這和全國都在脫貧攻堅、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形勢,是非常不相稱的。
一路之隔,群眾生活水平差距甚遠,這是漢長城遺址區內外發展的現狀。
為什么遺址保護區內外差別如此之大?原來,漢長安城遺址內原本有大棚,老百姓借此還有些收入,但在保護區內大棚拆除后,這些收入來源沒了,當地百姓出現了返貧現象。又因為是遺址區,無法搞大規模的市政建設,保護區內的百姓用水用電都有困難,到現在還只能打井取水,沒有自來水可使用。
“這就是一個歷史文化保護和社會發展水平之間,到底應該保持怎樣關系的問題。”全國政協委員、國家博物館館長王春法說,實際上現在所面臨的困難,是保護水平和保護要求,超過了經濟發展水平能夠支撐的情況。
對于漢長安城遺址,我們到底應該保護到什么程度呢?
讓王春法印象非常深刻的,是與希臘文化局的一次交流。中國文化研究與希臘文化研究有相同之處,但從另一個角度會發現,希臘對于其文化有一種過分的迷戀,過分到什么都不能動的地步。比如,王春法在看過希臘的文物后,希望可以借到國家博物館來展覽,進行文化交流。但希臘方面則表示,他們的文物從來沒有出過希臘本土,如果要出境展覽,需要議會通過。“一個文物的出境展覽,文物局說了不算,要議會通過。”王春法笑道:“議會天天有多少事要忙,不可能為了一件文物再來開會審定。”
所以,在他看來,遺址文物的保護,講究一個“度”字。保護,就需要投入,但投入需要有一個平衡點,否則就是不斷在“輸血”。
漢長安城,現在還常常把城垣內36平方公里作為一個代溝,在王春法看來,是沒有必要的,因為這36平方公里內的這個每一個區域的重要性不一樣。“比如說,未陽宮前殿這里非常重要,但是東北角區域是西市和東市,它的文物價值就不大,如果把這些作為整體同等來保護,我認為這是不科學的。”王春法說。
他建議,要解決保護和發展的矛盾,需要在城市管理上實現網格化。“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遺址區劃成若干網格,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由國家來保護,相對不重要的部分下放到省里或者市里去保護。這樣的話,各級保護的壓力也會減少。”王春法說。另外,他還建議分類指導、分區施策,來作為平衡保護和發展關系的一個出路。
遺址保護以“人”為本
“搬遷保護這種模式不可行。”王春法說。因為如果要將遺址區內剩下33個村落的居民要都搬遷出來,所需成本太高,而且現在也沒有地方給這些居民落腳。
對此,袁靖也表示贊同:“36平方公里,這么大的范圍,把人都搬走了,是否意味著要把古代的遺跡流傳下來,人們就不能在這里生活?這個肯定不現實。”
遺址區內現居百姓的安置問題,如何來考慮?居民生活和遺址保護存在的矛盾,如何來解決?
袁靖說,漢長安城的文化層很淺,考古挖掘的話文物一挖就沒有了,所以在這兒世世代代的居民已經對遺址有了一定程度的破壞。而且,再把他們集中安置,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我自己做考古嘛,道路總歸就是路,不能因為是古代的就不能破壞。”袁靖接著建議,順著這個古代道路,在下面挖一條管道出來,從這個角度就能夠給遺址區內百姓的生活帶來改善。“而且現在發掘三維掃描技術是有的,管道挖好以后可以三維掃描,既能夠作為資料永久保留,也能后期復原。”
古代的歷史要靠現代人來傳承,但現代人的生活都改善不了,何談保護傳承?
“現在大家都有這么一個共識,不應該全部都作重點保護。”全國政協委員、國家博物館文物科技保護部主任潘路說,“把居民全部遷走進行保護,不符合可持續發展的概念。特別是在介紹中提到了漢長安城遺址的留存,得益于歷朝歷代民眾的傾力保護,說明從古至今群眾都為漢長安城遺址的保護做了很大的貢獻。”潘璐認為,對遺址區群眾進行教育,從法律上提高他們的保護意識,讓他們主動參與到遺址保護中。
在山西調研時,潘路注意到,當地搞了一個“文化守望”的項目,群眾會去主動認領遺址遺跡來進行保護。“這種形式讓群眾參與進來,讓他們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家園,遺址帶給他們的既有自豪感,又能夠參與到其中,還能提高生活水平。”
漢長安城遺址保護是一項國家文物遺址保護重要事業,既是文物保護工程、文化傳承工程、生態提升工程,也是一項城市建設產業培育工程和民生改善工程,可謂民心所向。相信經過委員們的討論、建議,能夠為漢長安城探索出一條切實可行、有利于實現文物保護和民生改善共存的發展新路徑,實現文物保護與民生改善的雙贏,讓這座沉睡千年的遺址在新時代煥發出新的光彩。
編輯:楊嵐
關鍵詞:保護 遺址 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