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收藏·鑒寶>資訊資訊
山村兩口子守護皇陵18年 獲保護文物突出貢獻證書
5月22日,房山金陵,甄淑蘭站在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碑前。攝影/新京報記者 王飛 實習生 陳婉婷
周口店九龍山因九條山脊似龍奔騰得名。山上是北京地區建設最早、規模最大的金代帝陵。上世紀八十年代,甄淑蘭的丈夫偶然從土地中挖出一塊漢白玉石碑,從此和皇陵結下了不解之緣。
2001年開始,因參與了考古隊的發掘工作,車廠村的甄淑蘭和丈夫劉江山一起成為了金陵的“守護者”。三年前,丈夫病逝,甄淑蘭一人守護這片陵寢。十八年過去,她的背已佝僂,腿腳也不如以前靈活,仍天天巡山守陵。她說皇陵的一草一木她都熟,他們一家和皇陵有緣。
種樹發現金朝皇帝墓碑
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名字見于眾多歷史和文學著作中,如今他的皇陵安靜地躺在這群山峻嶺之中。甄淑蘭說自己只是個農村老太太,不大懂這些,但這些陵墓,甄淑蘭圍著走過無數遍。
同村很多人覺得守陵耗費時間,每月只有幾百元的補貼著實不掙錢。甄淑蘭甚至還曾想過,等自己年齡大了,希望讓孩子也來守皇陵。“年輕人有自己的工作,看不上眼,都不愿意干”。
工具包里裝著鐵絲、鉗子和錘子、布條、鋸子……每天,甄淑蘭都帶著這個小包,在這個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內溜達,她隨時都打算著“縫縫補補”。山頭到處是她的痕跡,值班室的窗上綁了加固的鐵絲,為了保護她搬進屋里的溝紋磚,草地上因常年巡邏形成的自然小道……因在山上一呆就是大半天,為了消遣,她還在墓室不遠處種了幾苗倭瓜、豆角。
甄淑蘭一家人和古墓結緣,要推到30多年前。
上世紀70年代,甄淑蘭嫁到車廠村。當時金皇陵地面的建筑已經頹敗多年,四處都是散落的石頭構建。一位車廠村的村民回憶,“平整土地的時候,拿炮崩了不少石碑,都被村民撿回去壘墻、壘地基了。”金皇陵的地面還曾豎著一個將近3米高的大石碑,“大王八馱著,上邊雕著龍。碑上寫的是大家伙兒看不懂的文字,也被炮崩了。”
上世紀八十年代,劉江山和村民一起上山種樹,挖樹坑時發現泥里裹著一塊大石碑斜插在地里。碑身太重,挖不出來,劉江山看上邊刻有明顯的龍紋,趕緊用鐵鍬頭用勁剝落大石頭上面的泥土,兩條石刻雕龍赫然眼前。他感覺這里并不簡單,就將這塊碑就地掩埋。后來,他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考古隊。
考古隊尋物“定穴”
當初參與金陵考古挖掘的文物專家、中科院科學傳播研究中心研究員王德恒回憶,村民劉江山前來反映了這一情況。因金皇陵曾在清朝時期重修地面建筑,最初專家推測石碑應是清朝時期的石碑,但待完全發掘后,發現龍紋石碑的碑身刻有“睿宗文武簡肅皇帝之陵”字樣,系金代皇帝墓碑。以此,專家們更加確定了金皇陵的具體位置。如今,這塊石碑被豎立在完顏阿骨打墓室外,字面的朱砂依稀可見。
2001年,考古隊入駐村子里。甄淑蘭兩口子和其他村民被叫去幫忙。時隔多年,她仍留著當時參與金陵考古發掘工作時的工作胸牌,劉江山是警戒區內中心區74號,她是中心區76號。
村里的老人講,車廠村的名字也和這座皇陵有關。之所以叫車廠村,是因為南宋時金人在這兒修陵墓,拉來了大批工匠和材料,車輛堆積成山。而村里人的祖先就是在這里守陵的金人。
緣分難以說清,除了劉江山發現的墓碑以外,甄淑蘭又在河邊找到了一個銅質坐地龍文物。王德恒回憶,甄淑蘭發現的這件文物和黑龍江省阿城金代皇家墓葬出土的坐地龍一樣,考古專家判斷出古墓的規格不會太小。
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墓室的發掘工作并不輕松。墓室從巖石層向下鑿了5米左右,面積約一百平方米的大坑,棺槨上堆積著一層石塊、一層夯土。因石塊巨大、沉重,考古隊員花費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來清理。如今,墓室外堆積的石料上依然可見發掘時記錄下的編號。
最終,墓室共發掘出完顏阿骨打和皇后妃嬪共四人的棺槨,鳳槨里還出土了一頂金絲做成的鳳冠。如今,這些出土的文物在首都博物館長期展出。
帶狗嚇走盜墓賊
因甄淑蘭兩口子對文物格外上心,被考古隊“相中了”,請兩口子幫忙看守金陵。
發掘那年,甄淑蘭夫婦養起了一條叫“二子”的狗。二子小時候就跟著兩人上山,棕毛黑背,豎著兩個耳朵,威風凜凜。家里一張照片中,二子和一名考古隊員并肩站著,背后就是金陵的發掘現場。
劉江山上山時會帶上“二子”,老伴兒中午做好飯后,它獨自叼著飯籃子上山送飯。甄淑蘭巡山也會帶上二子壯膽兒,遇到賊眉鼠眼的人,二子幾聲狂吠就能嚇退對方。
2006年,墓室中的龍、鳳石槨等被文物部門送走。2007年,地表有文物價值的石碑也被運走不少。但仍有不少人來“尋摸東西”。
甄淑蘭記得一個“黑大個兒”,他經常帶人來看一個殘破的龜趺。“三天兩頭來,我覺得這人不對勁兒,就找了個坑,把那王八(龜趺)腦袋一點點給推進了坑里埋上了。”隔了十多年,甄淑蘭仍記得那個人。前年這人又來過一次,在墓室附近瞅了一會兒,看見甄淑蘭后才離開。
憑借多年的經驗,甄淑蘭能輕易辨別哪些人是游客,哪些人是盜墓賊。“一般的游客都是走道兒,他們(盜墓賊)不是,專挑沒人走的地方走。一般游客看看、拍照就完了,他們得呆好一會兒,這里摸摸,那里扒扒,眼神都不一樣。”每到這會兒,甄淑蘭帶著二子上前,盜墓賊就灰溜溜走開了。
山上的一草一木,老兩口都很熟悉,“就跟自己家的院子似的”。一次巡山時,甄淑蘭看見一個男的正在搬一塊溝紋磚,甄淑蘭大吼一聲,“二子”也沖了上去,那人丟下磚就跑。甄淑蘭叫回了“二子”,把沉甸甸的溝紋磚一點點地挪進了值班室鎖了起來。
就這樣,兩人一狗,看守著大山深處的一座古墓,防備著許多雙覬覦的眼光。有心懷不軌的人提出過給老兩口錢,讓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甄淑蘭拒絕,還將對方給轟走了。
一人守護的皇陵
2012年北京“7·21”特大暴雨,金陵沖出了新文物。甄淑蘭夫婦去巡山,在河邊一眼瞅見一個圓圓的銅器,甄淑蘭不顧河水湍急,趕忙下去將它撈了上來。
因為這事,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特意頒發給她榮譽證書。這本紅色的證書被她放在了透明的袋子中,小心翼翼立在柜子上,內頁寫道:甄淑蘭同志在“七·二一”洪災中為保護金陵文物做出突出貢獻,特發此證,以資鼓勵。
如今,隨著老伴和二子相繼離世,巡山守陵變成了甄淑蘭一個人的事情,游客稀少,空蕩蕩的山總會讓她覺得孤單。甄淑蘭說,她就盡量不去回想往事,等時間長了,也就慢慢好了。
她也重新養了一條狗,但怎么都覺得不如“二子”聰明機靈,也不會帶它一起上山。她在山上待的時間更長了。2017年5月6日傍晚,她下山時發現路邊停著一輛車,一個老人、一個年輕人背著很大的包,她聽看山的人說,背包里有儀表盤之類的東西,“我想著可能是探測儀。”因放心不下,當晚九點多她又上山一次,見那輛車還停在路邊,就喊兒子上山拍照傳給文管所。好在最終沒有發現有什么東西丟失,心里的石頭才算落下。
今年已是她看守皇陵的第18年。如今,甄淑蘭年紀大了腿腳也不方便,她拄著拐在山間溜達,用粗糙的手摸摸臺階,摸摸石碑。她說她對金陵有責任,“我看著這些東西多少年了。如果真有東西丟了,我這心里肯定過意不去。”
孩子們在外工作,但對母親行為很理解,甚至在母親外出期間會“代班”看陵,甄淑蘭說,一家人和皇陵、和文物有緣,等哪天自己也沒力氣上山了,她也心甘了。
2016年,劉江山病逝。“二子”圍著劉江山的輪椅一圈圈地打轉。2017年,因年歲太大,“二子”也上不了山了,最終離世。一人一狗,相繼離開了甄淑蘭。但金陵的風景依舊如昨。“二子活了14歲,守了13年皇陵。”甄淑蘭把二子埋在了九龍山下,就在丈夫劉江山墓不遠的地方。(新京報記者 康佳)
編輯:楊嵐
關鍵詞:甄淑蘭 皇陵 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