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偶像走紅折射青少年流行文化新態勢

流量經濟背后矗立著“粉絲帝國”

與當紅歌星2019跨年合唱,與鋼琴家聯手舉辦萬人演唱會……這樣一位擁有數百萬年輕粉絲的明星,居然是由電腦合成的“虛擬人”。記者近期采訪了解到,虛擬歌手洛天依正迅速躥紅,成為“90后”“00后”群體關注度極高的流行偶像。“洛天依現象”反映出新技術時代下的青少年流行文化新態勢。

“洛天依”受“90后”“00后”喜愛

今年元旦,在澳門金光綜藝館舉行的2019江蘇衛視跨年演唱會上,一名梳著灰藍發辮的3D少女動漫影像邊唱邊跳,歌手薛之謙與其對唱一首電子音樂風格的搞笑歌曲:“陛下我叫達拉崩吧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再來一次……”這首詞曲非常“魔幻”的《達拉崩吧》是虛擬偶像洛天依的流行曲目之一。

近年來,虛擬偶像迅速躥紅的“洛天依現象”引發關注。記者走訪其運營公司和投資機構了解到,“虛擬偶像”這一概念,誕生自日本雅馬哈集團一款名為VOCALOID的音頻制作軟件,音樂人將原創詞曲輸入,軟件的虛擬聲庫可將歌曲隨即唱出,原理類似于語音導航。一些使用者利用這個軟件,創作虛擬的“二次元”歌手形象,引來更多愛好者為其寫歌、制作視頻、創作小說等,虛擬偶像由此誕生。

作為最具人氣的國產虛擬偶像,洛天依受到很多“90后”“00后”的喜愛。“最初興趣出于獵奇,那聲音似人聲又非人聲,有點說不出的奇怪,最后越聽越上癮……很多同齡人都是這么喜歡上洛天依的。”天津商業大學“90后”女大學生高玉說。

2018年7月,在上海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舉行的洛天依演唱會門票引發萬人瘋搶,當洛天依的全息影像出現在舞臺中央時,現場上萬名粉絲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上萬支熒光棒瞬時揮成一片閃耀的藍色燈海。粉絲手搖熒光棒齊聲大喊:“天依!天依!天依!”場面不亞于當紅明星演唱會。

奔赴演唱會、消費周邊產品、舉辦偶像生日會、支持代言產品、組織網絡應援……粉絲們對洛天依的支持,與現實中粉絲追星別無二致。2018年情人節,粉絲甚至斥巨資為洛天依買下美國紐約時代廣場的巨幅廣告位。

喜愛虛擬偶像折射青少年流行文化心態

記者采訪發現,對虛擬偶像的接納與喜愛,折射出一些青少年流行文化心態值得關注:

參與比崇拜更重要。粉絲們能按自己意愿參與偶像的發展與塑造,是虛擬偶像最迎合當下青少年心理需求的特點。通過為偶像創作、消費,粉絲們親手推進偶像事業,并最終實現投射在其身上的自身渴望。

“洛天依99%的歌曲是粉絲們原創,粉絲們創作時投入了很多情感,這種實打實的投入反過來更加深了對虛擬偶像的感情。”洛天依運營方上海禾念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曹璞說,洛天依的絕大多數歌曲都由青少年自發創作,如著名曲目《達拉崩吧》和《普通的Disco》的創作者原是哈工大的一名在校生。截至目前,洛天依的歌曲已達10000余首,以每月近百首的速度劇增。成名作之一《權御天下》在B站播放量達500萬,二次創作視頻超過1000個。

禾念市場部兼運營部負責人程若涵表示,喜歡表達、善于表達是“90后”“00后”的突出特征,普通偶像很難讓粉絲們有這么強烈的“參與感”,而虛擬偶像正好是一個很好的參與載體。洛天依演唱會的壓軸曲目名為《為了你唱下去》,這首歌就寫出了洛天依與粉絲們“互相取暖”的心路歷程。“每次唱,全場粉絲一起哭。我也哭。”曹璞說。

“人設”比真實更重要。“虛擬偶像不會有緋聞,形象也不會垮掉,這是跟真人偶像的最大區別。”洛天依的“鐵粉”坤霖認為,這種“人設”帶給粉絲們的安全感,遠比偶像的真實性更重要。

洛天依的“出廠設定”很簡單:來自外星球的15歲少女,生日7月12日,情感豐富。“其他所有人設,都靠粉絲們寫歌、寫小說、畫漫畫慢慢賦予,比如‘吃貨殿下’的人設就是因為集中出現很多洛天依吃東西的手繪,反映出當下青少年的流行文化。”助推虛擬偶像走紅的Bilibili網董事長陳睿表示,虛擬偶像的人設靠粉絲們的意志慢慢匯聚而成,屬于“完美”人設。“現實中明星吸毒、出軌致人設破裂令粉絲傷心的情況,虛擬偶像不會。”

屏幕比舞臺更重要。“虛擬偶像突然走紅,除了粉絲們跟風獵奇,更重要的是科技進步。”曹璞認為,“90后”“00后”對屏幕的使用依賴和對“二次元”文化的喜愛,共同構成了虛擬偶像走紅的現實基礎。增強現實、虛擬現實、人工智能、全息投影、動作捕捉、3D制作、語音合成等技術,實現了二次元虛擬偶像視頻傳播與表演運作的多種可能。

虛擬偶像的本質是動漫,天然長于視頻展現。屏幕科技的發展,助推洛天依的商業價值不斷提升。“中國10億網民,以平均每人2塊屏幕計算,內容生產在互聯網領域仍屬供不應求。”陳睿認為,基于“屏幕”而產生的文化效應才剛剛起步,會隨著青年人的喜愛而逐漸產生更多價值。

如今,洛天依等虛擬偶像已經走出“二次元”小圈子文化,登上傳統媒體,步入大眾視野,影響力不斷擴大。洛天依的微博粉絲數達到308萬,成為共青團中央的“青年大使”,多首歌曲被明星們競相翻唱。

傳播領域專家學者認為,“洛天依現象”表明,當代青少年已經不再滿足于被動接受文化,而通過自身的關注和參與主動塑造文化。“‘90后’‘00后’喜愛的文化認同方式和媒介使用偏好與以往代際差異明顯,這對于如何更好地在青少年群體中傳播主流價值觀提出了新課題。”清華大學傳播學教授金兼斌說。

流量經濟背后的“粉絲帝國”

流量偶像們背后,站著一個個過往時代未曾出現過的“粉絲帝國”,體系龐大、分工細致、行動力極強。粉絲們借助網絡聚集起來,在一次次充滿激情的集體行動中,形成統一的價值觀和行事風格。在嚴格紀律規訓下,他們自覺約束言行,行動遵循指令。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院長馮仕政說,“粉絲帝國”的組織化和專業化程度很高,有小站、有組織、有權力,領袖、骨干和普通參與者分工明確。

粉絲們對虛擬偶像的喜愛迅速轉化為資本市場的商業價值。目前,洛天依為雀巢、百雀羚、必勝客、美年達等多個知名品牌代言,與數十家機構展開合作。記者梳理發現,隨著洛天依走紅,更多虛擬偶像開始出現,目前國內已誕生虛擬偶像數十個。

通過購買流量偶像代言產品,粉絲們推進偶像事業以實現投射在其身上的自身渴望。2018年夏,從騰訊視頻選秀節目《創造101》中脫穎而出的楊超越就是這樣的現象級流量偶像。與其他選手比,農村出身的她既無歌藝更無舞技,只有渴望成功的一腔熱情。然而,這樣的人物設定卻為其引來大批粉絲,投票將其送入前三甲。“我覺得楊超越就是我自己,我想讓她贏。”北京城市學院大一新生張某說。

傳統媒體造就國民偶像的時代悄然過去,網絡時代造就的流量明星,盡管在某個“粉絲圈”內熱度超高,在圈外卻可能鮮有人知。2017年10月8日,時任頂級流量偶像鹿晗發出一條公布戀情的微博,短時內轉發、評論、點贊數上百萬次,致新浪微博意外癱瘓近2小時。與一些年輕網民反應強烈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更多人追問“鹿晗是誰?”(畢子甲 周琳 趙卓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