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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的北京地鐵:有地鐵司機一天喝11包咖啡
西二旗
下午5點15分,在城市另一端的西二旗地鐵站,站務員黨卓振正在進站口外布置限流的柵欄。晚高峰即將到來,天色逐漸變暗,空曠的高架車站就像個風洞,幾個乘客走上站臺,裹緊棉衣,把頭縮進衣領里。
晚上6點半,西二旗站的客流量達到峰值,站外的長隊沿著限流通道緩慢移動,站內已經被黑壓壓的人群塞滿。人們呼出的熱氣向上蒸騰,有人敞開了棉衣,相比下午,站廳里的溫度上升了6℃。
黨卓振說,西二旗地鐵站是“每天都在發生奇跡”的地方。
在這里,平均每月有20只鞋、70多個背包玩偶掛件掉落在站臺下的道床上。車站特意準備了拖鞋,方便那些擠掉鞋子的人回家。站務員在清理軌道時,撿到的最貴重物品,是一個裝有5本房產證的公文包,失主“感謝到不行”。
西二旗站是北京最擁擠的地鐵站之一,每天有30萬人次在這里乘車,比春運時北京西站每天的客流量都要大。
一個新來的站務員沒經歷過西二旗的“盛況”,在早高峰維持秩序時,被洶涌的人流擠上車,直到知春路站才擠下車返程。
這里是13號線和昌平線的換乘站。在昌平線上的沙河站,站務員每天早上5點剛打開車站門,外面等候的人群就已經排起了長隊。早高峰時,沙河站的隊伍能排2公里長,很多人“推開家門就開始排隊”。
西二旗站每天的人流就像潮汐。早上漲潮時,滿載率超過140%的列車從昌平線開來,乘客在這里換乘、下車,晚上退潮時,人們再從這里出城,回到住處。
早晚高峰時,車站廣播員要在4個小時內重復1800多次“列車到站,先下后上,請在車門兩側候車”,每次廣播到最后,他們都會“眼花、幾乎要暈倒”。
如果一個人想要在早高峰的西二旗成功擠上地鐵,那么就算他已經通過安檢,平均也需要再花費16分鐘。司機要保證在昌平線上的每個站都早點,到西二旗時才能留出足夠冗余,“因為西二旗站必定晚點”。
人最多的時候,在這里等候上車的隊伍能排到20多米長。車門一開,原本靜止的隊伍馬上開始小碎步移動,人們甚至能感到站臺振動。有的人上了車,包落在了外面,有的包被擠上了車,人卻卡在了車外。
西二旗站區副站區長李思野見過千奇百怪的上車方式,有人雙手抓住地鐵扶桿,雙腳懸空,身體與車頂呈接近20度的夾角搭在人群之上。
一個退休后在西二旗服務了8年的文明引導員,總結出在西二旗成功上車的“秘笈”:“小伙子打頭陣”“側身突圍”。
高峰時車廂里的乘客經常擠到頂住車門,造成車門無法機械鎖閉,站務員要手動把兩扇車門強行拉上。這要求站務員必須有足夠強的臂力,以至于現在,西二旗站只有男性站務員才有“資格”站在早晚高峰的站臺上。
因為處在互聯網產業圈的圓心,每天從西二旗站下車的人和上車的人一樣多。一位老太太曾經這樣形容乘客在西二旗下車的場面:“高峰時車門一打開,地鐵就像‘嘩’地吐了一樣。”
即便如此,哪怕只是晚了一秒鐘,下車的乘客也會被拼命往里擠的人潮硬生生帶回車廂。西二旗站的一位值班站長曹宇經常會在車門關閉前,看到一只忽然從人群中伸出的胳膊。幾乎不能猶豫,站務員就要迅速抓住,把這只胳膊的主人拽出車廂。
大部分時候,西二旗站的乘客都能保持平靜的情緒,但仍無法避免偶爾發生的沖突。曹宇發現,乘客“干架”的概率,夏天比冬天要高,早高峰要高過晚高峰。
“夏天比冬天火氣大,早高峰急著上班,晚高峰沒那么著急回家。”曹宇分析。
每天面對如此復雜的早晚高峰,維持整個車站秩序的只有27名員工。綜控員要時刻盯著電腦屏幕,上面不停移動的紅條,代表列車的運行狀態。站務員則在售檢票、接送列車間輪流換崗。
曹宇剛調到西二旗當值班站長時,壓力太大整晚睡不著覺,最后被醫生診斷為精神衰弱,“喝了半年中藥”。
曹宇正在晚高峰前點名
因為是高架線路,車站里是典型的“夏熱冬涼”。夏天時,“站務員的衣服沒有干過”。到了冬天,穿堂風從“兩頭透氣”的車站毫無障礙地通過。去年最冷的一天,車站二層站臺上的溫度達到-26℃。
“最冷的時候,我們車站的站務員分不出男女。”李思野笑笑說,“都把自己裹得只剩眼睛,衣服里面掛的全是暖寶寶。”
和地鐵司機一樣,地鐵站務的晚班也要負責當天的晚高峰,和第二天的早高峰。一天的運營結束后,清理完站臺軌道的員工回到地鐵站負一層的宿舍。時間往往是深夜1點,休息時間才會到來。
3個半小時后,新一天的工作開始。第一列開往西直門的列車45分鐘后就要到站,站務員要在這段時間內完成所有的準備工作。
5點整,黨卓振打開站門,外面已經有背著編織袋的老鄉正在等候。他們要趕火車,是每天西二旗首班車上最常見到的乘客。
黨卓振來到車站旁的便利店,叫醒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店員,買了一瓶牛奶、兩個三明治。店員告訴記者,自己每天迎接的第一個顧客,永遠都是過來買早餐地鐵員工。
終點站
李思野喜歡站在車站的二層連廊上向下觀察,這里總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故事。
西二旗站是個屬于年輕人的車站,這里被各種軟件園、科技園和創意園包圍,有大量自嘲為“碼農”的程序員,也有手里握著幾個項目的創業者。
李思野發現,每到節日就會有很多捧著鮮花或者禮物在站臺上等候的小伙子。每年情人節,晚上結束運營后,車站里到處都是散落的花瓣,也有成束的鮮花塞在垃圾桶里。萬圣節時,李思野曾見過一群“兵馬俑”排著隊走上地鐵。
每逢畢業季,車站里就會多出很多西裝革履、背著雙肩包的年輕人,出站口也會聚集一群散發租房廣告的中介。
西二旗地鐵站是一個喜悅和悲傷匯集的地方。有人剛剛掛上一通電話,就在車站里忍不住笑出聲。也有人垂頭喪氣,領帶松開,木然地站在站臺上。
這里也是個汗水和淚水混雜的地方。夏季早高峰時,車門一開,總會有三四個小姑娘“刷刷”暈倒。蘇醒后,她們幾乎都會告訴工作人員,自己因為急著上班沒有顧上吃早餐。因此,除了拖鞋,車站也常備了糖果應對突發情況。
這里有人失戀,有人失意。黨卓振曾在晚上結束運營后,碰到蹲在站臺上“哭到崩潰”的女孩。也見過癱坐在地上,不顧形象的中年男人。
與西二旗站不同,在7號線終點站焦化廠站,每天最后幾班地鐵在這里停靠后,就要繼續向前開進車輛段。站務員要到車廂“清車”,他們經常遇到抱著背包在車上睡著,不知坐過多少站的乘客。每逢周末、節假日,車站里都會有醉酒的乘客,講不清自己的家在哪里。
“這是終點站,該回家了。”每次試圖叫醒這些人時,站務員都會這么說。
還有一些剛來北京的外地老鄉,明明要去西客站,結果兩個小時后,坐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焦化廠的站臺上。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北京地鐵 地鐵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