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如漆、亮如鏡、薄如紙、硬如瓷”，“掂之飄忽若無，敲之錚錚有聲”……在山東章丘，以黑陶著稱的龍山文化距今有4000多年的歷史，而它的巔峰之作——蛋殼陶，更是堪稱東方藝術珍品、世界文化瑰寶。

作為龍山黑陶省級非遺傳承人，29年來，張國慶一直致力于龍山黑陶文化的保護傳承工作。為了黑陶，他搬過7次家，建了7次房，舉債數百萬，歷經上千次實驗，不僅成功恢復了傳統拉坯成型制作蛋殼陶的工藝，還研制開發出四大系列數百種黑陶工藝品。而對于這些，他只是風淡云輕地說：“既然我是傳承人，就一定得把黑陶文化好好地傳承下去，不能讓這門手藝在我手里斷掉了，不論多難我都會堅持下去。”

“玩泥巴”的藝術大師

上世紀60年代，張國慶出生在山東省章丘市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和那個年代的大多數孩子一樣，小時候的他幾乎沒有什么玩具，玩兒泥巴成了他和小伙伴們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之一。那個時候的他或許沒有想到，“玩泥巴”——這一看似不那么高雅的“游戲”，會成為他一輩子為之付出心血的藝術事業。

80年代末，作為黑陶文化發祥地的龍山鎮成立了黑陶工藝制品研究所，彼時的張國慶進入研究所工作，自此與黑陶結下了不解之緣。從剛開始的喜歡、好奇，到后來的癡迷，他把自己的半輩子都奉獻給了黑陶。

選土、曬土、浸泡過濾、沉淀縮水、制泥、制坯、晾坯、修坯、壓光、刻花、干坯、燒制、出窯雕刻……從地上的一抔黃土到案間的一件藝術品，黑陶的制作需要歷經20多道手工工序。這個過程不僅對制作人的技藝和體力要求極高，更是對其耐力的考驗。一個學徒要掌握全部的工序，一般需要3至5年的時間，而張國慶則僅用一年的時間就全部學會了。

“大師”成長的背后有的不僅僅是天賦，更離不開勤奮和努力。在研究所里，他一門心思學習制陶技藝，下班回家后還在琢磨怎么把陶器做得更好。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不僅學習了制陶工藝，后來還在不斷地嘗試和探索中成功恢復了傳統拉坯成型制作蛋殼陶的工藝，近30年來生產黑陶100多萬件。憑借著對黑陶藝術的用心鉆研和精湛的技藝，他先后獲得山東省工藝美術大師等榮譽稱號。

上千次實驗成就0.5毫米的“舞蹈”……

90年代初期，研究所因經營不善倒閉，張國慶就自己建起了手工作坊，投入大半積蓄成立黑陶廠。但是，“初出茅廬”的他并未取得期待中的成功。他的陶器銷量不暢，損失慘重。

但并不妨礙年輕氣盛的張國慶做好黑陶的決心。“一是自己真的喜歡，二是作為一個龍山人，龍山文化發祥地就在我家門口，當時就想著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給做好，再困難也得堅持下來。”

“最困難的時候只能喝白開水，吃饅頭就咸菜，連買菜的錢都沒有”。張國慶坦言，其實自己也曾想過要放棄。2003年損失最慘重的時候，他也嘗試過跟人學做收購糧食的生意，但是心里還是拗不過自己對于黑陶的喜愛。不久后，他又重新回來做陶藝了：“總是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喜歡干這個”。而這一干，又是十多年。

即使是在非常艱難的條件下，張國慶都一直在堅持蛋殼陶的研究開發。從1997年嘗試做蛋殼陶開始，14年的時間里，他經歷了上千次的反復實驗，終于在2011年真正地做出第一個蛋殼陶，成功恢復了傳統拉坯成型制作蛋殼陶的工藝。

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成功率，亦甘之如飴。

他曾耗時160天完成了一件不大的蛋殼陶杯的制作，杯子最薄的地方只有0.5毫米，也曾制作出高達80厘米的巨型蛋殼陶，打破了一般蛋殼陶僅25厘米高度的極限，令人嘆為觀止。

不僅如此，為了能夠更好地保護和傳承黑陶文化，他還出資200多萬，舉債建造了城子崖黑陶藝術博物館并對外免費開放。他說，希望有更多的人認識并了解黑陶文化，讓它更好地傳承和發展下去。“我規劃的藍圖非常大，就希望有一天能夠讓黑陶文化走出國門，傳播到世界各地，把中國的優秀傳統文化發揚光大，我相信這個愿望一定能實現！”

守藝有革新，傳承盼新人

對于龍山黑陶的發展現狀，張國慶也有著自己的憂慮。他說，如今龍山黑陶最原始的使用價值已經被別的器具所取代，現在制作的基本都是一些觀賞性的藝術陶瓷，并不能廣泛地進入普通百姓的家中，這種狀況非常不利于黑陶文化的傳承和發展。

近些年來，張國慶一直致力于實用性陶器的恢復和研制工作。他針對陶器硬度不夠、容易漏水等問題進行了創造性的革新，研制出物美價廉的食用陶杯等新型食用陶器。

“龍山的陶土是一種特有的富硒土，如果拿來做食用陶的話對人體健康是非常有益的”，張國慶說，他一定要把龍山黑陶的實用功能恢復成功，這樣不僅能激活制陶手藝，更好地傳承黑陶文化，也能讓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貴遺產更好地造福后人，“作為龍山人，我責無旁貸了。”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層憂慮，那就是制陶工藝的傳承問題。據了解，如今龍山黑陶工藝的省級傳承人只有兩位，真正能夠掌握整套工藝的人屈指可數。

“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干這個啦，跟著我學的都是40多歲的中年人”，說到這里，張國慶顯然有些失落：“他們不喜歡，覺得干這個掙不到錢。”

為了不讓這門手藝斷在自己手里，張國慶廣收學徒，不遺余力地教授技藝，還將陶瓷廠的收益拿來激勵他們好好干下去，甚至“強迫”自己的女兒學習這門手藝。在他的帶動下，女兒和侄子在工作之余也常常學習制陶技藝，并有望成為下一代傳承人。

張國慶說，“我這一輩子也沒別的想法了，只能干制陶這一件事兒啦，就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夠把老祖宗留下的技藝發揚光大！”

（原題為《“黑陶傳人”張國慶：舉債建造博物館，重現4000年前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