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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實錄》:記錄130人的泣血控訴
“見到他們還是不容易”
新京報:你如何找到這130名幸存者?
李曉方:我以前以為很好找,因為在我之前,已經有不少人做過這類口述史了。當我真正去調查的時候,才發現沒那么容易。
我先找到民政部門,結果民政部門說要保護受害者隱私不方便透露。好在我認識的幾個人,他們給我介紹了十多位受害者。后面我們通過《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名錄》來尋找,但里面記錄的大部分幸存者都已經去世了。
接著,我們篩選里面記錄的1930年以后出生的幸存者。我記得,剛開始,我一天甚至連一個受害者都見不到。一次跑到十個地方,七個幸存者都去世了,還有兩家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我就通過認識的南京的記者、報紙之類,還到街道居委會去問,就這樣通過各種手段一個一個找出來。
新京報:現在這些幸存者的生活狀態如何?
李曉方:南京大屠殺受害者,是我所見過的戰爭受害者中生活相對比較好的一群人。因為南京經濟發達,政府也對南京大屠殺的受害者比較關心,社區、街道經常到他們家來慰問。
民政部門每年會給他們發一筆補貼,他們看病除了有醫保報銷之外,剩下的由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給他們報銷80%,幾乎都不用掏錢。他們大部分人都在城里,子女們照顧得挺好,生活也不錯。也有個別的經濟條件、身體不好的。
新京報:對于那些老人,這就像是他們人生中的傷疤,他們愿意站出來口述經歷嗎?
李曉方:大多數人不愿意。我見過150多個受害者,差不多有40個人拒絕過我的采訪。有的家庭我連著去三次,還是被拒絕了。
他們一是覺得這些事過去了這么多年,之前也有過其他人采訪過;二是有些幸存者不愿意再提及過去的事情,他們和家人住在一起,接受采訪也是一種打擾。他們講起這些經歷,心里很難受,子女們也很反對接受采訪,還有人報警說我是騙子的。
見到他們還是不容易。我們去調查前,一般不敢提前打電話,硬著頭皮直接去敲門。我們會送些營養品,說看看他們,慢慢跟他們熟悉了,才進行采訪。
被撕裂的一生
新京報:這個過程中,誰的故事最觸動你?
李曉方:一位叫朱秀英的老人。她9歲的時候被日本人強暴。我這本書首發的時候她也來了,面對媒體講述她的經歷。
還有一位叫張秀紅的老人,經歷也非常慘。日本人沖到她家中,用刺刀對著她爺爺要“花姑娘”,她爺爺說沒有。日本人就用刺刀指著張秀紅說,這個不是“花姑娘”嗎?爺爺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跪下來求他,說她還是個小孩子,放過她吧,鬼子不肯走,要用刺刀刺她爺爺。
為了保護爺爺,張秀紅被日本人拖到床上,扒褲子要強奸。她不從,日本兵把她的兩條腿拉斷了,下身也被鬼子撕裂了,在昏死過去的時候,被鬼子強暴了,留下了終身殘疾。
因為下身有缺陷,她生兒子時生了三天三夜,差點死掉,以后就不敢再要小孩了。一到下雨天,下身還疼得不能入睡。
這個事情對老人心理造成很大的創傷。她很怕看到抗戰劇,看到電視里的日本鬼子,她會渾身都顫抖,難以入睡,還做噩夢。你如果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她會嚇得不行。
新京報:像這樣有心理陰影的老人多嗎?
李曉方:我所知道的大屠殺受害者,心理多多少少都受到一些影響。
有位老人叫時國鈴, 10歲時她親眼看見父母死在日軍的刺刀下,在逃亡路上,弟弟跟著一個和尚出家了,姐姐賣給別人家做媳婦了,她也到一個大戶人家做傭人,全家都散了。
年幼時的痛苦遭遇,使她性格大變,脾氣煩躁易怒,一個人孤苦地在敬老院里苦度余生。
還有位老人,叫賀孝和。南京大屠殺那年他才8歲,當時他們一家都躲到了附近的一個地洞里,日軍對著洞口用機槍掃射,把洞里的大部分人都殺了,他和奶奶一起躲在了尸體堆里才逃過一劫。
由于過度驚嚇,他出現了嚴重的精神問題,得了精神分裂癥,使他一生都在痛苦和驚恐中度過。
這些幸存者們都需要心理疏導和人文關懷。我覺得他們很需要陪伴。
打算成立抗戰受害者紀念館
新京報:未來你還有什么打算?
李曉方:受害者調查已經告一段落,已經到最后尾聲,我就慢慢整理出來出書。
如果我現在經濟上有這個條件,或者社會上有這樣一個團隊,我還會發動一個團隊去繼續做這方面的調查。因為我認為受害幸存者肯定還有沒公開身份的,現在的受害幸存者名單,基本上還是停留在多年前調查基礎上的,目前,新出現的受害幸存者也大都自己主動公開身份的。
我還有一個想法,打算做一個抗戰受害者紀念館,包括慰安婦、南京大屠殺,細菌戰等。我采訪時留了每個受害者的手印,向老人要了一些他們用過的物品,比如獎狀、杯子、眼鏡之類的,想更立體地用這些幸存者們的故事來重現當時的歷史,把它當成是全人類的災難記錄下來,能讓更多人了解這段歷史。
新京報實習生 楊林鑫 記者 付珊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實錄》 13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