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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與書法不可簡單劃等號
近年來掀起“國學熱”,學問體系漸由西學向國學回歸,由此引領傳統文化的又一次復興。這是一種十分有益的導向,體現了學術正能量。書法界也熱衷于談國學,但很多人所談的國學,其實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國學,甚至有的連最基本的國學方法還未掌握。
國學助力古書論研究
很多書法家把書法當成國學,書法與國學有諸多聯系,但不能直接畫等號。書法是藝術,國學是學問。把書法當成國學,與把傳統文化當成國學如出一轍。書法是傳統文化的一部分,而且是重要組成部分,但只有用國學方法研究傳統文化的學問才是國學。國學不是筐,不能什么都往里裝。
那么研究書法的學問是不是就是國學了?不全是。比如,用傳統文獻學方法研究的傳統書學,可稱得上國學。這其中又可細分為筆法、字法、章法、墨法、筆力、筆勢、取法、風格、源流等內容。它們既各自獨立,又形成互相聯系的統一整體。其中,筆法是核心,統攬全局,但筆法又受字法、章法、墨法、筆力、筆勢等影響,筆法又影響風格,風格又受取法影響,取法又與源流息息相關,所有這些,最后都歸結為書法美學問題。
古代書論文獻大多是文學性描述,多運用比喻、夸張和想象等文學手法,且行文簡略,這給后人閱讀增加難度。故此,必須對其進行訓詁學與文獻學的考證。
比如,孫過庭《書譜》中有一句經典概括“古不乖時,今不同弊”。意思是取法古人,不能背離時代條件,同時又不能隨大流,過于迎合今人。寫不出自己,看不到古人,是書法大忌。孫過庭以簡短8個字,把古今書學的道理說通了,這是一種高度的理論概括,當然也是一種美學姿態。此外,孫過庭還言:“伯英不真,而點畫狼藉;元常不草,使轉縱橫。”意思是,張芝雖不作真書(楷書),但其草書卻具有真書點畫明晰的美感;鐘繇雖不作草書,但其楷書轉折處卻顯現草書“遒勁自然”縱橫蕭散的韻致。自此以后,不能兼工真草二體者,便不能達到他們的境界。此處“狼藉”非今天散亂之意,而是分明、明晰之意。如果訓詁為今天的“狼藉”義,則與孫氏本意大相徑庭。孫氏此語正與其所說的“作真如草”“作草如真”一脈相承,也就是說,以真書筆意寫草書,以草書筆意寫真書,或草書具有真書之風格,真書具有草書之風格,是一種至高境界的藝術創造。孫過庭其實是以一種特殊視角,對古今書法尤其是真書與草書的流變與特質,進行高度美學概括。古人用短短幾個字就能說透的問題,今人千言萬語也未必能達其真諦。
所以,凡遇古書論,都需用文獻學方法,對所涉字詞進行訓詁學研究,這些自然屬國學范疇。按照國學大師梁啟超的劃分,國學研究總體分為兩類:一類是關于智識的學問,一類是關于人生的學問。前者側重于認識,后者側重于實踐體悟。書學也是如此。這兩種學問并不是互相割裂的,而是相輔相成,互為補充。
關于智識方面的學問,主要是對古代典籍的研究,這又分為四大類:經學、史學、子學和集部之學,即過去通稱的“四部之學”?!八牟恐畬W”在晚清民國以前以經學為主。小學是清代特有的一種稱謂,也即有關文字的學問,也叫字學。小學又分三類:文字、音韻和訓詁。文字是有關字形的學問,音韻是有關字音的學問,訓詁則是由文字和音韻來訓詁字義的學問。書法的基礎是漢字,研究書法必須研究漢字本體,故此,書學的基礎是字學,也即小學,小學又融含于國學之中。所以,國學中的字學或小學,對書學研究有直接作用和影響。
輯校和注疏是國學研究的重要方法,也是傳統書學研究的重要方法。在閱讀和運用古書論文獻時,必須對其中的字詞進行訓詁或校注,否則易發生誤讀。譬如現在我們時常用“天真爛漫”一詞形容書法作品至高的美學境界,且已成約定俗成的慣例。可是“爛漫”一詞真是此意嗎?包世臣《藝舟雙楫》中對“爛漫”一詞做了另一種注解。他說,“爛漫”的本意是花到十分,已漸有凋疏之意,用在書法上,則是指筆法粗疏導致的墨法凋疏,字法散亂,也就是說,“爛漫”是形容書法作品氣息凝滯凋疏散亂之弊,而絕不是天真美好的美學境界,“爛漫”與“凋疏”是可以合起來用的,恰好與我們現在所理解的“天真爛漫”意思相反??梢姡攲ⅰ盃€漫”“凋疏”用于書法美學評判時,應慎重。
編輯:李敏杰
關鍵詞:書法 國學 學問 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