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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吳門書札里的“朋友圈”
《吳寬致歐信札》 配圖為上海博物館提供
文徵明長子文彭寫給好友的《文彭致錢榖札》 配圖為上海博物館提供
《文徵明致妻札》 配圖為上海博物館提供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一首漢樂府傳誦了兩千年,詩中那種開函展讀的喜悅依然打動著今天的人們。
今年8月,上海博物館拿出館藏的49通明代吳門書畫家書札精品,以“遺我雙鯉魚”為題,辦起了一個別致的小展。一直以來關于書札的主題展覽很少,加之此番展品之精美和系統性,平素難得一見,吸引了眾多觀眾慕名而來。
“書札雖小,但可小中見大。書札,從歷史的角度看,是歷史的史料;從藝術的角度看,又是一件藝術作品。”本次展覽的策展人、上海博物館書畫部副研究員孫丹妍一直從事這批書札的整理與研究工作。她說,很想將從書札中讀到的故事和產生的感動講給更多人聽,“希望這是一個看得懂的展覽,一個有溫度的展覽。”
書札里的“兩種人生”
在古人書札中遨游,看這些在正史和權威著述中“高高在上”的藝術家在眼前展現出“煙火氣”的一面,孫丹妍樂此不疲。有同事打趣她:你這是“窺人私信”。
“書札中,有他們為自己營造的精神桃源的吉光片羽,也有他們與各色人等往來,在各種事務之間周旋的繁冗與艱辛。他們既有常人所未有的翰墨風流和丹青雅尚,也要承擔常人的苦樂與平凡。時代的風云與碎屑他們無不沾染。”孫丹妍說,借助書札,可以回到當時文人的生活中去。
展線設計也由此而來。49通書札分為“世俗生活”與“藝術世界”兩部分展開,對應著吳門文人“兩個世界的人生”——一個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世界,另一個則是作為精神桃源的藝術世界,“兩個世界”在展廳中央交匯成一張吳門人物關系圖。
展品中有一件《文徵明致妻札》,這是文徵明寫給妻子的一封家書,主要內容是詢問家中事宜,銀錢是否夠用,并且叮囑妻子叫家人在銀錢上不要計較,落款“徵明付三姐”。文徵明的妻子在家中排行第三,故稱“三姐”。這是極其家常的一封家書,書法卻疏朗灑脫,靈秀蕭散。此次還展出了多件文徵明致友人書札,件件法度謹嚴,自首至尾無一懈筆。這或許和其謹嚴篤實的性格有關。
《王寵致王守札》是王寵寫給兄長王守的一系列家書,所述歷歷也都是家中瑣事。一位世人眼中的“翩翩佳公子”,原來也常為柴米油鹽所擾,信中,王寵一一盤算家中田產如何分配租種,還要籌劃欠下各處的債務如何償還。因是家書,不僅言辭直白,書法也輕松隨意。
祝允明被認為明代書家第一,才情風流,性格倜儻不羈,書法上諸體皆善,面貌多樣。此次展出的《祝允明劉姬詞及致朱凱札》其實是裝裱在一起的兩件作品,難得的是,兩者都是小楷,并且是兩種不同的體貌。《文彭致錢榖札》是文徵明的長子文彭寫給好友的信札,信中他與錢榖討論了新近見聞的書畫、印章、古玩等文人雅好。
“書札具有歷史和藝術的雙重價值,可以鮮活地反映當時人的真實生活狀況,包括當時的考試、畫家如何謀生、如何種田、米價漲跌等等。現在來看,這些信札都是藝術作品,可以反映他們作為藝術家的一個側面,所以說,書札是一個很好的橋梁。”孫丹妍說。
書札里的“朋友圈”
家國民事、茶酒韻事、詩文雅事、書畫逸事——書札雖小,卻包羅萬象。展品中,《吳寬致歐信札》這通書札,曾經由現代繪畫大師吳湖帆收藏,他將其定名為《唐寅乞情帖》。書札的內容涉及了明代著名的弘治科場弊案。這通信札既能看出吳寬對后輩的關懷與愛護,也反映出了蘇州文人提攜后輩、愛才惜才的風氣,這也是吳門得以聚集人才、形成一個影響廣大的藝術流派的原因之一。
孫丹妍告訴記者,研讀這批書札后,她和同事制作了展廳中央的吳門人物關系圖。“吳門就是一個巨大的關系網,兩個人之間總有一條線可以將他們聯系起來,如姻親、師生、朋友、同僚、父輩世交等。吳門地區藝術風格的傳播與盛行,和吳門地區文人愿意抱團、愿意一起向上發展的風氣是分不開的。”
展示的書札里有一部分呈現了吳門文人之間的日常交往。孫丹妍說:“有些書札很長,是正式的信,有些就相當于小便條,我們現在發微信,他們就是用小紙片傳來傳去。他們彼此間住得也不是太遠,大多都在蘇州城里。比如請你來吃頓酒,謝謝你來看過我,后面附贈茶葉一包或自己寫的書法幾張等。這部分占了文人手札里的很大比重,可以說,書札往來也是維護關系的一種社交行為。”
細心的觀眾會注意到,此次展覽在展陳上做了一些調整。每件展品旁放置了兩張小說明牌,一張是作者的信息和受信人的情況,另一張將信的內容以白話文翻譯出來,減少觀展中的隔閡。需要了解更多的觀眾,則可以掃二維碼閱讀釋文和解釋。對一些書寫精妙的書札,還會有對其書法特別之處的解說。“過去上海博物館很少用這種形式辦展,我們試著把看似高雅的書法藝術變得接地氣一些。”上海博物館副館長李仲謀說。
“此次展覽沒有宏大的敘述,而是充滿著日常的情節和輕松的口吻,是一場在學術研究基礎上具有原創性的展覽。”上海博物館館長楊志剛說。
道不盡的書札故事
在中國古代,書信被喻為“錦鯉”“飛鴻”“青鳥”“彩云”,是人們互通消息的工具,也是承載一切美好情感的使者。藝術史上,早期的書法史幾乎是以書信寫就。西晉陸機《平復帖》是中國現存最早的名家法帖墨跡,被稱為“法帖之祖”,它是陸機寫給朋友的一封信;而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留下的書跡,不論是墨跡還是刻帖,幾乎都是信手所書的書札。
楊志剛告訴記者,上海博物館收藏的歷代名人尺牘至為豐富,明清尺牘不僅數量眾多,而且異常精美。以史料價值而論,這些信札內容上至朝政民生,下至家事兒女,或文章酬唱,或藝苑交游,幾乎無所不包,是對整個時代的文人生活與藝壇風尚最直接、最鮮活的反映。以藝術價值而論,信札隨意寫就,是作者在最自然狀態下的作品,體現了作者最原始而不加修飾的書寫習慣與書法面貌,能使人們從另一個側面了解其藝術風格。
此次展出的還只是上海博物館館藏書札的很小一部分。上海博物館研究員、原保管部主任張雷透露,上海博物館正在對大量明清尺牘加以整理研究,在明代尺牘中,將以不同地區的書家為脈絡,陸續推出分卷。上博館藏明代尺牘中,當朝名人幾乎齊全,除了書家、作家、詩人、畫家之外,一些封疆大吏、宮廷臣屬,特別是晚明的各種歷史政治人物尤多。這些書札內容較為系統,文史資料豐富,極有文物文獻價值。
“書札是一個可以持續挖掘的主題。”孫丹妍說。記者了解到,此次展覽將持續至10月22日。上海博物館近期陸續推出6場關于書札的免費公益講座,上博親子教育平臺將在9月推出“小小箋紙創繪師”“創造方寸姓名印”等親子課程。
編輯:楊嵐
關鍵詞:明代吳門書札 吳門書畫家書札精品 吳門書札里的“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