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網上還有公開售賣可以通過微信、支付寶認證的身份證、營業執照、銀行卡、開戶許可證等“五證三章”的整套材料，原件復印件均有。一名售賣者稱，只要500元即可。他給重案組37號探員發來照片顯示均為原件。通過這些五證資料，就可以在任何第三方支付公司，申請支付接口，而申請下來的支付接口信息都是買來的資料信息，“很多違規行業都是這樣做的，可以避開風險。”

小黑說，詐騙團隊不僅可以在收款、運營、商戶等領域制造虛假身份。為了避開網絡監管，“他們還會不停換域名，APP也經常改APK(安裝包)，之前他所了解進去的那個APP9個月，這個團隊更換了400多個域名，推出了50個APP。” 

8月11日，此前名為“XX影院”誘導充值色情APP，提示需要升級。APP升級更新之后，則變成了一個新的名稱，內容界面則與之前完全一致。

▲淘寶上公開銷售的涉黃APP源代碼。 網站截圖

一年收入7個億

此類APP泛濫不僅因為沒什么技術難度又極易買到APP源碼，更因為“來錢太快”。盡管每人騙幾十塊錢，但積少成多，而且由于成本極低，也能賺不少。

小黑說，他曾深入了解一款涉黃誘導支付APP，發現僅這一款APP的收益，讓人震驚。

“這款APP每天有20多萬的下載量，8萬多筆充值，每筆充值30多元。”小黑說，這款APP從去年6月份開始運營，到今年3月份。每天的收入都是200萬元左右，一年就是7億的收入。

據公開報道，今年5月，廣東警方打掉了一款名為“某澀影音”的手機APP涉黃誘導充值詐騙團伙，該軟件以播放色情視頻為誘餌，引誘用戶下載安裝，之后通過充值升級會員等級的手法實施詐騙。目前已抓獲犯罪嫌疑人100余人，凍結銀行資金約5100多萬元，止付銀行賬號約190余個。

經過警方偵查發現，該APP從2016年10月份上線以來，為了更快推廣，犯罪分子通過與各個“廣告聯盟”合作，將APP掛在其廣告聯盟平臺上。用戶點擊廣告，就會彈出下載APP窗口，公司以點擊、展示、跳轉量來結算，每天給廣告聯盟幾百至五千元不等。

同時，該犯罪團伙還發展了大量代理商、渠道商群體，代理與渠道商主要負責推廣APP，一個渠道商拿到多個渠道后，就升級為代理商。自該手機APP正式在網絡上運營以來，在大量利潤的刺激下，很快擴散到全國。自2017年4月至5月，短短1個月時間內，該犯罪團伙控制的公司賬單流水高達1.2億元，平均每天進賬兩三百萬，每天有上萬人被騙。

為保證詐騙資金能安全流轉，嫌疑人還與第四方支付公司合作，利用第四方支付公司向各大銀行注冊多個商戶號，通過第三方的支付寶和微信申請注冊支付接口后，向此手機APP提供支付渠道。偵查發現，該犯罪團伙在全國的推廣代理商帳號有100多個、渠道商帳號有5600多個。

重案組37號調查發現，此類APP的推廣也都是打擦邊球。杭州一家網絡廣告營銷公司業務員告訴重案組37號探員，此類涉黃誘導類的產品一直查得都比較嚴，尤其是對于產品頁面的審查，去年公司做過，利潤很好，但目前公司也不讓做。一般可以投放影視或小說類的網站，但廣告推廣頁面如果用APP內播放器頁面，技術一下就查出來了，頁面盡量做得素一些，規范一些能通過。 

該業務員說，他們此前也在今日頭條等自媒體平臺做過類似APP的推廣，無非是先上一個正常產品頁面鏈接，然后再更新換成推廣的頁面，但是那樣風險很大，一旦被查，客戶的推廣費用即便沒花完也會被全部扣掉。

另一家互聯網營銷公司業務員向重案組37號探員介紹，只要是涉黃的APP，幾乎都是誘導充值類產品。但是對產品有兩個要求，第一，支付通道穩定，只要不被查到就行。第二，產品鏈接一定穩定，不穩定會影響轉化。

他介紹，他們一般會把廣告主的產品鏈接，以美女圖片的形式投放到影視類等網站論壇，以此吸引用戶點擊圖片，之后便會自動跳轉到廣告主的產品頁面內，便可進入點擊下載安裝程序。

不過，該業務員說，這類誘導充值涉黃APP項目從2016年年初開始興起做推廣，到今年5月份基本沒廣告可做，整個7月份都沒接到這樣的單子。一方面是查處的力度加大，另一方面是那些想賺錢的已經賺了錢“出來了”。

▲記者充值涉黃APP后的扣款信息，收款方未顯示詳細信息。 手機截屏

運營銷售涉黃APP“多重犯罪”

一名互聯網推廣人員介紹，此類誘導充值涉黃APP，不會進入正規應用商店，均是通過盜版小說網站、百度貼吧、QQ群等來進行推廣，瀏覽者只需要點擊色情圖片或者下載鏈接，就可以直接下載APP。

杭州一家互聯網廣告公司業務員告訴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他們公司推廣費用，如果按點擊付費，價格是千次18元，后臺可以自己設置每天訪問量。第一筆可以先預付5000元，如果跳轉量小的話可以管半個月，如果量大的話，只能管一兩天，后面續費的話，基本上都是五萬十萬付的。之前合作的，每天一兩萬的流水是比較正常的，上兩萬的話有點兒困難。

另外也可以分成付費模式，按流水（即用戶付費）的85%的分成。這種按分成付費的，廣告主沒有虧本的風險，利潤比較穩定。我們這邊兒主要是賺廣告主的差價，還需要給合作網站付費。

A5廣告聯盟的業務員告訴重案組37號探員，他們這邊兒推廣付費的方式分為三種：CPC、CPS、CPA，其中CPC即點擊付費，單次點擊4毛；CPS即分成，廣告聯盟拿85%的分成起，最高的時候95%；CPA即根據轉化效果付費。

一名業內人士介紹，此類誘導充值涉黃APP的監管涉及多個部門管理，一般要看APP的服務器地址、運營者所在地以及資金流向，由屬地公安管理，APP的發布推廣等，由網信等部門管理。

他說，一般此類APP往往涉及第三方、第四方多層代理支付或渠道，明知APP違規依然提供支付接口，此時第三、四方支付公司是與APP的運營人員共擔風險與責任。同時，此類APP的服務器一般在境外，涉及多層級支付公司，給監管帶來一定難度。

北京康達律師事務所律師韓驍認為，誘導充值的涉黃APP的運營者（商家）涉嫌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銷售此類APP源碼的商家，則涉嫌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根據《刑法》第三百六十三條的規定：以牟利為目的，制作、復制、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此外，誘導充值涉黃APP的運營者以色情視頻為誘導，引誘用戶交費充值會員的行為還涉嫌詐騙罪。雖然單個受害人詐騙的金額只有百十元，即“少量多次的詐騙”，在之前的司法實踐中一般只適用治安管理處罰法。但近幾年來，有另外一種認定方式，即認定為連續犯，將整個詐騙過程看作為一個整體，將詐騙金額進行累加，在本案中，涉黃APP詐騙的總額高達幾百萬元，很可能涉嫌詐騙。根據《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規定：詐騙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韓驍說，第三、四方支付平臺未盡到審慎的注意義務，未對這些商家的資質進行審查，依法應受到行政處罰甚至刑事處罰，還可能面臨對用戶的民事賠償責任。在民事賠償方面，應當與商家承擔連帶責任；其次，如果平臺明知或者已經發現相關的商家涉黃而沒有斷開鏈接或者采取止付措施，導致用戶資金受損的，輕則按照上述《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六十八條的規定被處罰，重則可能構成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的共犯，面臨刑事責任。（文中張千、張立、小黑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