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養植物人之困

植物人的治療和護理不能納入醫保；沒有治療價值，長期占用床位，醫療機構不愿接收；養老機構又沒有醫療資質，加上對植物人缺少認知，不肯接收；在家護理缺乏專業人員，而且長期占用勞動力……植物人的生存面臨重重困難。

何江弘說了這樣一句話：“植物人是殘疾人中最重的殘疾人。”

然而在殘疾人序列里卻沒有植物人的位置。

“他們該到何處安身？”神經外科出身的相久大醫生在密云區人民醫院工作時，每年都會接觸到幾例植物人，看到他們及其家庭處境十分艱難，2013年他辭職開辦了一家專門收治植物人的機構。這就是目前中國大陸唯一一家專業托養植物人機構———北京延生托養中心的由來。

從北京市中心到郊區，相久大跑了很多地方想租一處房子，可由于社會對植物人缺乏了解，甚至存在誤區，處處碰壁。他好不容易在北京昌平區小湯山附近的一處別墅區看中了兩套相鄰的別墅，并交了2萬元錢的定金。第二天，房東得知要辦植物人托養中心，立刻火急火燎地把定金退給了他。

經過一番努力，相久大終于在密云區找到了現在這幢三層小樓。可是審批成了最大的難題。

如果辦養老院執照，就要求必須有活動用房，包括閱覽室、書畫室、棋牌室、綜合活動室，還要有戶外綠地、康復訓練室、健身房等，而這些對于植物人托養中心沒有意義；如果辦成殘疾人康復護理機構，植物人又不在殘疾人范疇，而且密云區殘聯接待人員建議他要回避植物人的提法，否則執照更難申請下來。

經過長達一年多的申請，相久大最終拿到了一個名稱為延生托養扶助中心醫務室的執照，性質為民辦非企業單位。記者看到了貼在大廳墻上的這張執照，發現業務主管單位不是密云區衛生局，而是密云區殘聯，而發證機關則是密云區民政局。

相久大非常理解有關部門的難處，因為專業托養植物人屬于新生事物，目前缺少政策規定，相關結構認定尚無標準，這已經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但這讓全國政協委員、中國民族衛生協會副會長伊麗蘇婭感到擔憂，植物人托養存在界限不清的狀況，這個行業發展在醫療、養老、扶貧、殘疾、康復等交叉縫隙中。盡管托養植物人提供的是維持性的治療，更多的是鼻飼、吸痰、翻身、拍背等專業護理，但畢竟涉及醫療，一旦發生糾紛，因為業務主管和發證機關不統一，很容易出現相互推諉責任的現象。

房租、水、電、氣、暖和醫護人員的工資，每天都需要大量支出，北京延生托養中心的每一步都很艱辛。因為很多人不了解，所以第一年的很長一段時間，相久大只收治了一位患者。為了渡過難關，他甚至將自己的一套房子賣掉來維持運營。

2016年9月1日，慈善法實施，其中第十條規定：“本法公布前已經設立的基金會、社會團體、社會服務機構等非營利性組織，可以向其登記的民政部門申請認定為慈善組織……”這給了相久大很大的信心。他奔走于各個相關部門，遞交了慈善組織認定的申請，可至今無相關部門接收，原因是沒有配套法規做保障，無法實施。

盡管不像在三甲醫院每年需要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花費，但因為植物人24小時須臾離不開專業護理，所以即便在北京延生托養中心一年的花費只有十幾萬元，對于普通家庭特別是貧困家庭來說，依然十分艱難。比較典型的就是任高付。

相久大說，他沒法拒絕任蝶期待的眼神，最后免費接收了任高付，還給其妻子在中心安排了一份護工的工作。“希望全社會有更多的人來關注植物人，讓他們有第二個‘家’。”

相久大的舉動感動了愛心企業。北京一家公司本打算出資支持5個植物人一年的費用，只希望托養中心能給他們開具可以抵稅的發票。但由于托養中心慈善組織認定沒通過，不能開具抵稅發票，所以首次捐贈至今沒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