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爸”講課激情澎湃，令他印象深刻。“50多歲的人了，能站在臺上如此激情澎湃，很不容易。”課后，每天都有演講作業，“沒有主題，就是講一下當天的感悟和學習內容”。

張世民也提到，“歐爸”上課從來不用PPT和演講稿，根據需求現場授課。

“沒有挫折的愛是溺愛，沒有愛的挫折是傷害。單一的挫折和賞識都走上極端。”這些演講“語錄”，他張口就來。

交“加盟費”成為弟子

10年來，歐陽維建不斷拓展“市場”，甚至還推出婚姻幸福課。

動能教育集團主要開設3種課程，分別面向父母、孩子及各類學校或培訓機構等。“少年演講家、合格父母考級”等系列訓練營，已成為公司重要的教育品牌和吸金力量。

其中，每月舉行一次的“父母培訓大會”，每人費用3000元。

面向孩子的課程主要是寒暑期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地，開展“集訓營”、“親子營”等培訓。今年僅在廣州，就有3場“少年演講家系列”暑期班。

費用方面，“學習動力營”每個孩子2萬元，父母每人交3000元場務費；“國際動能營”每人5萬元，主打理念是“6天5晚改變孩子一生”；“動能演講特訓營”每人1.2萬元，共3天。

一位工作人員介紹，這些課程周期較短，幾天就可以結束，也不需要進階的系統課程。

此外，動能教育集團擁有“總部講師團”、“華東講師團”、“華南講師團”等10個隊伍，發展了上百名加盟商。

“只有加盟我們，才能成為弟子。”歐陽維建介紹，加盟需交加盟費。

加盟分兩種。一種是學校或培訓機構，加盟后在當地開低端的培訓班，講授“合格父母考級”課程，3年9萬元，可以分期支付。

還有一種是“少年演講家”系列的各種集訓營等，收費較高。時間為3到5年，費用22萬到30多萬不等。“我們給他的老師培訓，然后他們自己開課。”他坦言，目前已有100多個加盟弟子。

對更為具體的信息，歐陽維建不愿透露，“免得你們又給我算賬，說我掙了多少多少。”

“本質上還是個商人”

參加培訓的父母中，不少人因孩子成績差、親子關系不好而來。部分家長的孩子，在另一間教室內同步開課。

從天津趕來的閆女士回憶，2011年，她第一次聽到歐陽維建的演講。那是在孩子學校的一次公益演講，“當時我們溝通出現問題，一說話就互相嚷嚷。”

之后，她勸服丈夫，帶著兩個孩子，全家報名“動能教育課程”。

幾年下來，這個家庭支出了20多萬元，除大大小小的培訓，還包括寒暑假的集訓。

最貴的一次，是給女兒報的8天7夜課程，49800元。

“上了這個課后，我和孩子的關系好了，我不對她嚷嚷，她也不會和我吵，知道崇拜感恩父母，平時學習都不需要管了。”閆女士反復強調。

如今，女兒已讀到高中，她還想繼續報名，“只要有課我都會參加。歐爸一個價值觀，你這節課聽了，下節課再聽時，理解就不一樣。只有不斷疊加，才能修到心里，融入到生活中。聽完就不學了，沒用。”她覺得，課得持續聽，才能跟上孩子的成長。

動能教育官網上，歐陽維建有“動能教育創始人、愛的教育和管理大師、著名教育家、演講家、策劃家、學生潛能激勵專家”等12個頭銜。而參加過3次課程的山東學生李靜(化名)認為，他“本質上還是個商人”。

初一時，她報名了為期一周的“愛樂營”課程，此后3年，又參加了中期班和長期班。

放棄“追隨”歐陽維建的腳步，是去年上完最后一期課程。當時，歐陽維建分別對家長和孩子進行談話，主要內容是推銷“百萬弟子”的課程。

“給了一個單子，就是交一百萬，成為終身弟子。”李靜說，還安排了“百萬弟子現身說法”，“上過這個課程的學員做分享時，說話很有邏輯，也很能打動人，但感覺更像一個口才班，就是想讓我們花錢成為弟子，我和家人越來越覺得，這根本就是推銷。”

“方式太粗暴了”

“你們看到的演講只是表象”，助理張世民說，“歐爸”把太多的愛給了學生和家長。

大多時間里，歐陽維建在北京、廣州、天津、上海幾地來回，和家人一年見面最多一兩次。“不過我和家人關系很好，每天都視頻聊天。”他說著，又急忙補充一句。

他認為，自己的課程改變了很多親子關系瀕臨破裂的家庭。“我只是開創了學校教育外，另一種教育方式，那就是家庭教育，其重要性勝過學校教育。”

學員卻不認同。李靜說，每次課程結束，她和父母都會改變很多，但過一陣子后，一切又回到原來的樣子。“現在要是不提，我們家幾乎都忘了這個人。”

她回憶，一次課程中，“歐爸”做了演講，到最后，他讓學員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時，我看到，媽媽和很多家長竟然趴在地上。”李靜形容，就像睡覺那樣，四肢著地，學員們心疼家長，都忍不住哭了。

回想起這個場面，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雖然他的本意是讓父母和孩子互相理解，不要抱怨，但這種教育方式太粗暴了。”

也有一些家長，對歐陽維建不滿甚至痛恨，直呼其“文化傳銷，洗腦培訓”。

“因妻子被洗腦，老公、親媽兄弟都不要，我都快崩潰了。”浙江男子李越(化名)說，自己和妻子瀕臨離婚。

去年8月，妻子去聽動能教育課程后，他發覺不對勁，隨后看到一個合同，得知妻子參加了4個夏令營，一個夏令營6天，上24天送4天，收費20萬元。

“我們都是農民，借錢買的房，債務一堆，我質問她，她說我沒層次，落伍，要不讓她上課，要不離婚，動員她的父母兄弟勸說都沒用。”李越很氣憤地說，今年3月，妻子又要報父母培訓班，“那本教材我扔了兩次，最后實在受不了，就分居了。”

“我丈夫有點內向，我們夫妻關系不合”，李越的妻子則堅稱只交過5萬元定金，動能教育集團已把錢退還，但始終沒有出示退錢的相關憑據。

“我救過的孩子太多了”

教育學者熊丙奇分析，很多家長盲目追求速成，因此家庭教育成功學的講座很受追捧。“但很多是各種理論的拼接，仔細分析會發現，有些觀點沒有支撐，甚至自相矛盾。”他說，課程停在表象，用各種寓言或編造的故事，不斷刺激你，讓你覺得成功就在身邊。實際上，這往往是些雞湯式的內容，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卻實現不了。

此外，如果親子關系緊張，家長要反思溝通方式，或接受科學的心理引導。而不是告訴孩子，家長沒地方發泄，孩子就該無條件接受；或者孩子壓力也很大，家長只能包容。“這種做法有可能掩蓋真正的矛盾，而起不了任何效果。”他說，教育不是運動式的、表演式的演講。

“什么叫流于形式？這是培養家長愛孩子的習慣。”說起這些，歐陽維建加重了語氣。

他否認讓家長跟著大聲重復講課內容，是灌輸式教育，“有互動就不叫灌輸，現場就要讓他們記住。這個叫練習，也是我很自豪的事，就是把學習和練習結合起來。”

對于“傳銷洗腦”、“灌雞湯”等質疑，他也不認同，“如果是把錯誤觀念洗掉，這種洗腦為什么不可以？這也許是救孩子的教育，我救過的孩子太多了。”

而那場令小學生集體痛哭的演講，在他看來，也很平常，“這事給我最好的禮物就是，知道要管住嘴巴。”

A16-17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趙力 左燕燕 王飛翔 曾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