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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北京的外地年輕人:大城市成"療養院""避難所"
大城市成“療養院”“避難所”
今年元旦,田莫手指猶豫了3個小時,終于鼓起勇氣發出一條微信:“媽,春節我不回老家了,你們來北京過年吧。”
田莫來北京7年了。北上求學的那4年,他一直以為,每年春節,阻隔自己和家鄉的只是張火車票。
購票網絡的廝殺自是激烈。貫穿黑夜的1000公里路,田莫有時只能買到站票。坐一張折疊椅子,窄窄的過道使人不得安寧。每當食品推車撕開人墻緩慢駛來,其幾近填滿過道的寬度,一次次逼迫他起立。車廂里所有手持站票的人,在這個夜晚共同重復著“起立——坐下——起立——坐下”的循環動作,每張臉都寫著一句話:“算了,忍一忍就到家了。”
長夜無眠,火車叩響大地的寂靜,搖擺出煎熬的“哐當哐當”。也搖晃著斷斷續續、不甚明快的想象。沒有比不能安穩占張座位更難受的旅行方式了,但也沒有比仔細計算氣味渾濁的一分一秒更能體會回家的距離。
后來,個別路遠、沒票的同學放棄了回家。但田莫仍一次不落地出席了家鄉的春節。
待到畢業工作,田莫卻反而疏遠了堅持四五年的儀式。原來,遙遠的是人心。
曾經,考上北京名校,讓田莫在小鎮上很是風光了一陣。然而邁入職場,再回去過年,他發現一經衡量標尺比劃,自己就變得一無是處,也無力交流。老家親戚們關心票子、房子、車子、妹子和孩子這5項指標的完成度;在乎一份工作是不是大眾普遍認可的體面行業,頂好“事少錢多離家近”;羞恥于屢屢跳槽、不斷挑戰新領域的動蕩;教導他在北京蝸居不如回縣城住洋樓……
被親戚們三五輪炮轟,田莫自己煩悶,爸媽也跟著煩悶。
若相聚不被理解,則沒有意義。田莫干脆不回去過年了,能見到爸媽就行。
除夕那天,從火車站接到爸媽,田莫帶他們去了某家知名火鍋店——提前幾天預訂的。沒有刺激心臟的搶火車票環節,遠離了老家惱人的炮轟和禮節,這頓年夜飯,田莫吃得好輕松。活在人間,這樣的春節多簡單。
他不是唯一一個,周圍好些朋友亦懷揣相似動機。有個姑娘怕被家人催婚和安排相親,先躲在北京,后來索性出國旅行;有個創業起步、收入尚低的男生,害怕回去要下雨一般發紅包,選擇苦行僧似的蹲在異鄉加班……
哪里有安全感,哪里才是春節。如果青年不幸患了“老家春節綜合征”,大城市反倒成最好的“避難所”“療養院”。
小兩口不再糾結“回誰家”
90后外省青年王度和妻子剛領證一年多。都說單身狗怕過年,其實小夫妻也怕啊。
王度和他妻子,一個家住長江以北,一個在錢塘江以南。兩家之間暫無火車貫通,長途大巴要賣力狂奔上7個小時才能抵達。
“都是90后的獨生子女,去掉從北京往返的時間,七八天的假期如何兼顧雙方,成了一個需要周密計劃的課題。這其中的核心問題就是:除夕夜在誰家過。早在春季前兩個月,聽聞火車票預售期接近的時候,我們就小心翼翼地開始討論這個‘敏感’的問題。”
2016年春節,王度提出一個盡量周全、不傷害夫妻感情的方案。先從北京坐高鐵到王度家,吃年夜飯,拜年,大年初二載著父母,四人一起自駕到妻子家拜見岳父母。等過完年了,再把車開回王度家,最后坐高鐵回北京。
乍一看,整套計劃無懈可擊,皆大歡喜。
“短短幾天假期,有兩三天時間都花在路上了。”等到王度和妻子折騰回北京,兩個人徹底累癱了。應酬累,開車累,轉場累。說什么都不要再來一遍了。
今年,王度妻子早早聲明,必須改成更人性的方案。他們倆商量再三,推出了“外省小夫妻過年行動2.0”。行動概要:以北京為大本營,以某一方老家為靈活目的地,每年輪流交替。
為了“試運行”,王度今年先邀請自己爸媽來北京過年。除夕夜,一家四口親手烹飪了豐盛的年夜大餐,飯后牽著大金毛出門散步、看煙花;正月初一,全家去國貿逛街、看電影。對那兩位老人而言,春節忽然換了背景墻,轉場到大北京,反而萌生了一種旅游度假的趣味。
正月初三,王度爸媽繼續在北京的家中自娛自樂,小夫妻則提起行李箱,爬上了去妻子家的火車……
“邀請父母來北京過年,不僅少了三地往返的折騰,還能在有暖氣的北方過一個不一樣的年。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則是:在北京的家,才越來越像我們自己的家了。”他們期待來年,雙方父母同聚北京。
年輕小夫妻留在北京過年,既減輕了全家奔波的壓力,也為爸媽拓展了新鮮可能——子女終于擁有力量構建另一個家,足夠穩固,足夠溫馨,承載得起那沉甸甸的春節。
編輯:梁霄
關鍵詞:北京 大城市 療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