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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研究院副院長趙聲良:敦煌壁畫臨摹、欣賞與保護
2016年末,敦煌研究院副院長趙聲良先生應深圳越眾影像館之邀,做了“流落美國的敦煌舊照片”之專題講座。在與聽眾問答互動階段,就敦煌壁畫臨摹、欣賞等方面問題,對聽眾做了解答。本文據速記整理,并請趙先生做了審閱。
技法篇
壁畫到底是怎么個臨摹法?
壁畫的臨摹最早有張大千,他幾種材料都用過,絹、紙、布,特別是對大幅的畫面,張大千是有準備的。因為普通的紙也沒有那么大,壁畫用的顏料比較厚重,紙太薄了托不住。他用布,他專門從青海請了幾個喇嘛幫他做這個工作,他們會制作唐卡。你們要是有機會到四川博物館去看張大千臨摹的展覽,張大千用好幾匹布縫成畫布,接縫的地方基本看不出來,那個工藝做得很好,青海的喇嘛做唐卡有經驗。
常書鴻建立敦煌藝術研究所的時候,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把敦煌壁畫臨摹下來,拿去對外展覽,臨摹忠實于原樣,讓這批臨摹品具有學術價值。當時很多學者也是這樣評價他的,1951年北京展覽時,鄭振鐸先生說這批臨摹作品是真實地表現了敦煌壁畫的,可以直接用作歷史考古研究的。當時常書鴻他們就是按照這個標準來做的,做客觀臨摹,看到哪個地方變色了,我就畫成變色的,原本原樣地展示出來。因為他們看張大千臨摹時主觀性比較強,會給人誤導。
敦煌藝術研究所成立之后,逐漸探索出一套辦法,分三個層次來做臨摹,最基本的是做客觀臨摹。第二個層次做一個整理臨摹,因為壁畫有些很殘破了,這些墻壁的裂縫要不要臨摹出來?既然我們要把敦煌藝術介紹給普通觀眾,這個裂縫就沒有必要,所以要整理一下,殘破的線條,畫家要補出來。顏色變黑的,不知道過去是什么顏色,就不用復原,還是照著原色畫,就是把局部的整理清楚。這樣觀眾去看就會很清楚地認識到這個畫面畫的是一個人,一個樂器或者別的什么東西。第三個層次是復原臨摹,我們要求復原臨摹是要有依據的。
當年段文杰先生臨摹《都督夫人供養圖》這幅畫,就是復原臨摹。段先生花了兩年的時間來畫。他做了很多研究,包括唐朝人穿衣是什么樣的,頭發是怎么扎的。另外要調查歷史文獻里面的記載。所以段先生把這幅畫臨摹完了還寫了兩篇論文,關于唐朝的服飾問題。這兩篇論文到現在為止,我們研究服飾還得要參考他的。
現在的人學習敦煌壁畫,當然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畫,但如果按照壁畫的制作方法,跟我們通常說的工筆畫、寫意畫的技法肯定是不一樣的。我們大學里面教的工筆畫的畫法跟唐朝壁畫也是兩回事,因為這些礦物質顏料這樣堆起來的話用國畫的辦法沒辦法畫,它的顏色很厚重的,這里有一個技法的問題。
欣賞篇
人物畫與色彩是最大的亮點
敦煌壁畫是佛教藝術,有一點佛教的常識,或者有一點歷史的知識,是有助于我們理解敦煌壁畫的。但是也不必想得太深奧,我們主要是從藝術角度來看待敦煌壁畫,來看它對人物形象的處理,對色彩的處理。
傳統的中國畫,我們會覺得山水比較好,還有花鳥,然后才是人物。明清以來傳統繪畫中的人物畫都不怎么樣,但是敦煌主要是人物,所以敦煌的人物畫是一個亮點,唐朝畫人物畫得非常好。唐朝一個畫家如果不會畫人物,他在畫界是待不住的。那個時候主要是畫人,后來逐漸欣賞山水畫,欣賞花鳥畫,人物畫逐漸不受重視。唐朝的這個傳統就逐漸失傳了。而敦煌從繪畫的角度,是從人物畫中體現了中國的精神。
另外從色彩上看,宋元以后對繪畫的顏色不太重視了,水墨為上,墨分五色,既然墨分五色,其他顏色不需要了。我以前也曾經學過山水畫,當時我的老師告訴我你只要用兩種顏色就可以了,一個花青,一個赭石,一個冷色調,一個暖色調,所以我也不會用顏色。
后來發現敦煌壁畫這么豐富的顏色。我們要從敦煌壁畫體會中國在唐朝,或者更早的時候,我們對色彩的認識和理解,還有對色彩的表現。也許我們會覺得人物穿的衣服花花綠綠的,如果歐洲人表現的話紅色就不能全部是紅色,總是要有點立體感,根據光的感覺,有的從黑色到深紅色,到淺紅色,到比較亮的,甚至偏黃色的。但中國人就這樣,一塊顏色就上去了。那些大的經變畫,就是那么多豐富的顏色集中在一起。
我們過去學水墨畫老覺得顏色多了之后會很俗氣,俗氣這個詞是文人喜歡用的,看人不順眼就說太俗氣,怎么才叫俗氣呢?其實大紅大綠的東西也可以做得很高雅。如果我們了解日本的繪畫,有一個路子就是特別豪華,顏色特別鮮艷,你會感覺到很華貴的感覺。中國曾經是這樣的,唐朝就是這樣很華貴的例子。我們的藝術如何表現這樣一種感覺,敦煌壁畫可以給我們很多啟示的。
色彩篇
顏料從哪里來?
古代的壁畫基本上用礦物顏料,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們要畫畫能找什么?一個是礦物顏料,一個是植物性顏料。為什么敦煌壁畫上土紅那么多呢?到農村大片地方全是紅土。我跟畫家們一起畫畫時,他說你還用買顏料,跟我去挖上一大筐來,然后用水泡了,沉淀以后把最細的過濾出來,調一點膠就可以畫了。壁畫就是這么畫的,就地取材。另外一種就是植物性顏料,比如藤黃。我想在古代的壁畫當中礦物顏料和植物顏料都用的。
為什么老看到古代的礦物顏料,沒有看到植物性顏料呢?因為后者畫上去后,過一段時間顏色就褪掉了。
在敦煌壁畫上我們要找黃色的顏料很難,因為黃色是最容易褪色的,也許就是植物性顏料。
在敦煌壁畫中礦物質顏料我們看到石青、石綠很漂亮,不變。這些顏料是不是從中亞傳過來的呢?有部分可能是,但是不可能全部從外國進口,那樣成本太高了吧。我們發現在敦煌,在新疆的壁畫當中,從中亞傳過來的顏料就多一點,從內地過來的就少一點,因為地理優勢。我們看北魏的時候,石青、石綠的顏色特別多,特別是石青里面包含青金石的顏料,從北魏到隋朝,青金石顏料漂亮極了,敦煌洞窟里面,青金石的那種會發光,有熒光的,就是青金石含量很高的。青金石在古代也挺貴的,但是他信仰佛教,就愿意把金錢拋擲在這上面。
而有的顏料我想是從外地來。有的人研究過青金石顏料,主要是阿富汗、伊朗那邊產,巴米揚的壁畫上,那個青金石漂亮極了。到印度幾乎看不到這個顏色,印度人沒有用它。印度人用的顏色跟我們不一樣,也是就地取材。我們在新疆、敦煌還可以看到,在內地青金石顏料基本看不到,所以我想這部分是從那邊進口的。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敦煌研究院副院長 趙聲良 敦煌壁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