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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季羨林先生過“米壽”:溫不增華 寒不改葉

2016年11月07日 16:33 | 作者:張曼菱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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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不增華,寒不改葉”,這是諸葛亮在《論交》里的名句,為我父親所鐘愛,一直書寫不怠。1999年秋天,在我赴京為季羨林先生慶賀“米壽”前,我請父親為我將這句話題寫成一幅賀帖。當我呈上這張宣紙賀帖時,我父親那番“普通人”不愿意與名人們混跡一堂的言辭,和這幅字,都打動了季先生的深心,所以他一直珍藏著。

1993年本文作者探望季羨林,在季老書房獲贈其書《留德十年》。

1993年本文作者探望季羨林,在季老書房獲贈其書《留德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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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本文作者的父親在1999年為季羨林“米壽”題寫的賀帖。

圖為本文作者的父親在1999年為季羨林“米壽”題寫的賀帖。

圖為本文作者的父親過世后季羨林為其寫下的字幅。

圖為本文作者的父親過世后季羨林為其寫下的字幅。

季先生在臨終前,交代要將這幅字送回我的手中,這正是他經歷一番世態炎涼后對自己人格的表白。“溫不增華,寒不改葉”,這原本就是他的人生理念。

“你們說的那個人不是我”

“讓外國學者也跟著我們走”“我是北大教授,東方學者。足夠了。”

1999年秋,我在昆明,忽接到季羨林先生的秘書李玉潔的電話。

她說:“今年是先生米壽,‘得米望茶’。今年也是季老的全集出版之年。出版社要給先生做壽。你是他最牽掛的人,必須要趕到。”

李玉潔是最貼近先生的人,她時常能解出先生的意思。

“米壽”的意思,取拆字之意,即“八十八”歲,高壽。得米望茶,下面“茶壽”,也是拆一個“茶”字的劃數,“一百零八”歲也。這兩個字,除了好拆,更有好意。米和茶,都是中國人的食與飲,是厚道敦實的天賜之物。

此時我已經被云南省“人才引進”了。正好,我有大事,要到北大求助。

我就請父親為我題寫一幅賀帖。父親一向戲謔曰:“秀才人情一張紙。”到臨走的前一天,我到父母家來取字,見茶幾上放著一張寫好的毛邊宣紙。

父親讓我坐下,鄭重說道:“你要我寫的字,我寫好了,但沒有裱。因為我想過了,季先生的壽辰,一定是名家高人滿堂。我的字,不合適拿去掛在那里。當然,你與他又是另一層關系了。你自己去考慮吧。”

沒料到父親又犯了“迂”脾氣。

我只得悵悵,收起這張毛邊紙,放進一只牛皮紙信封,就這樣帶到京城。拿到季先生家里,當面呈上,并將如此草率的原因告知。

先生聽我轉述父親的原話后,沉默了一會,點頭道:“不易。”

接過宣紙,他打開來看,“溫不增華 寒不改葉 羨林先生壽比青松 一九九九卯巳年秋月學生張曼菱賀托父代書”。

繼而他用手撫摸著,喃喃道:“我自己裱。”

那次我見季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請教,就是:我能不能做搶救“西南聯大”歷史資源這件事?

當時云南只有一個“一二·一”紀念館,沒有人提起抗戰時期曾經赫然存在的“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在父親的教育影響下,我心中早存有此事,決心搶救其歷史資源,從采訪那些尚存世的老校友做起。

在朗潤園的書桌前,季羨林凝視我片刻,即說:“你行。你是北大學子,又是云南人,你做很合適。”

這話里,表面上是“門戶之見”,內中含有博大的閱歷與睿智。

果不其然,在我此后的漫漫路程中,一直受到來自這兩個方面的鼎力支撐。

我常想,若我只是寫小說,不一定要上北大,還有許多學校可以上。而要做“西南聯大”這件事,卻是一定要“上過北大”的。

因為我要尋訪“活人”,獲得“口述歷史”。而在地球的任何一處,尋訪到的西南聯大學人,他們都會稱我為“學弟”。我們如家人相見,久別重逢。其中我所獲的待遇與信任度、成功率和幸福感是一言難盡的。

以一個云南人和北大學子的身份,尋覓母校校史的重要部分,這是一個溫馨的過程。季羨林對我的認可,點化出這一瓶百年陳酒的香醇。

聽他這樣說的時候,頓感一種來自歷史與家園的力量充盈了我的全身。

賀壽慶典當日,我趕到北大勺園3號樓上,小會議廳已經人集如云,氣氛隆重。

沒想到,在會議廳的門口有人把守,憑請柬進入。迎面遇到校領導郝斌,我說:“我沒請柬。”

他說:“這還能攔得住你?”說著自己進去了。

我對把門的人說:“我是季羨林特邀的客人,請柬在季先生那里,不信你們跟我去問。”

我帶著他們直闖主桌,季先生一見我,立刻驚喜地站了起來。

郝斌上來,帶我去見了兩位老領導張學書和王學珍,告知他們,我為“西南聯大”一事而來。他們非常高興。

張學書、王學珍是我在校時期的領導,對我的調皮和“鬧事”印象頗深。此時他們仿佛看到孩子回家一樣,問長問短。他們也都認為我可以勝任這件事。

他們說:“你不是已經拍過一部電影了嗎?”

他們指的是《青春祭》。他們記得學生的光榮與成就。

在那個“米壽”的盛宴上,郝斌向我引見了另一位北大副校長沈克琦先生,他當時是西南聯大北京校友會的副會長。沈先生后來成為我拍攝西南聯大紀錄片的最重要的支持者,“史料顧問”。

要干成一件大事,一定要有許多因緣的匯聚。季先生的“米壽”之宴成全了我這個遠來之客,一下子全搞掂了。

我安心了,坐下來,聽人家發言。

操辦者是出版社,給先生出完《文集》27本,教后輩人知道“著作等身”的含義。

季先生私下曾對我說是“出齊了”,而不說“出全了”。一套文集,他非得自選,不滿意的,他自己丟了許多。

我一直琢磨他這個“出齊了”,就是他認為有價值的那些成果,都涵蓋了。“齊”與“全”,原來不是一回事。后來,我也參照先生的思路,過濾自己的作品。不要“大全”,但“干貨”都要在。這種思考直接滲入我的寫作。

所謂“觸類旁通”,先生的學術精神、學術品格,是可以超出門類的。

那天參加壽宴的人,有文壇學界的重要人士,有學生與記者。祝壽者熱情洋溢。有一位將先生喻為“未名湖畔的一盞明燈”,更有一位女記者激動地說,先生在她心中是“紅太陽”。

壽堂真是名人風光,記得啟功、范曾等都有字畫為賀,琳瑯滿墻。四壁的名人條幅,都在贊先生,說他有著為天下稱道的德才。

我暗自佩服父親,的確,不能把我們這樣普通人家的字幅拿到這里來懸掛。

父親的迂,得到季先生的理解。而季先生在盛宴上的一番致辭,更“迂”得出格。

當司儀報告,“有請壽星老、尊敬的季羨林先生講話”時,全場掌聲雷動。

季先生的神態卻有些不自然,甚至僵硬,一點兒也融入不了這個喜慶場合。

他說:“我剛才坐在這里,很不自在。我的耳朵在發燒,臉發紅,心在跳。我聽見大家說的話,你們不是在說我,你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我不是那樣的,當然,我在爭取做成那樣的。我只是一個研究東方文化的人,其他各方面常識很淺陋。文筆不如作家,學問也不是很深厚。我只是盡我所能而已。”

聽壽星說出這番“不湊趣”的話,眾人一時無言。無人能令此老自失,寵辱不驚也。

這是具有季羨林特色的話,婉轉謝絕了別人的盛情,表達出自己應該守的本分,又不得罪別人。骨子里有一股清香,魅力所在也。

我坐在窗檻旁,雖不近高臺尊榮,卻可眺全廳風光。壁上有一幅先生的老友贈畫的墨荷,此時鮮活起來。本意不是來聽祝詞,亦不在乎酒宴;而聽到先生這一席迂拙之言,如入芝蘭之室,格外清新怡人。

這是他最清醒的聲音。有人不讓他“做自己”,要他做“另外一個人”。他在抗御,可惜這抗御的聲音沒法傳遞出去,終于越來越弱。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對自己突然“飛黃騰達”,還很不適應。后來,大概他看勢態是“非如此不可”,也就不太作過多的辯解了。

以往每次訪問先生,末了他都來一句:“你要坐下來,寫作。要坐冷板凳。”“坐冷板凳”,其實才是季羨林的本色。

由于校園隨著社會一直反復動蕩著,季先生直到七十歲后,才有了“坐冷板凳”的權利。每天他黎明即起,萬籟寂靜中,在燈下寫作,迎接早晨。后來他的住所一天不斷地來人,持續到了晚上,他就會生悶氣,一句話不說,因為他沒有了“坐冷凳”的時間。他一生中最多的文章,最重要的著作都是在七十歲后寫成的。就這樣干活,直到八十八歲,“米壽”之期,他完成了27卷的《季羨林全集》。

在這次賀壽慶典上人們講的夸張言辭,與先生的本色生活真不是一回事。

正在遐想中,有人過來說,先生希望我這個遠道來客也說幾句。

我腦子一片空茫,走到麥克風前,只說了一句話:“我是北大學生,剛從云南來。”就唱了一支歌《有一個美麗的地方》。

先生喜歡我的家鄉,他去過昆明。他曾對我說:“云南大學有位寸樹聲先生,很有學問,人品很好。”

這次“米壽”宴會的主持人郝斌,其貌不驚人,辭不嘩眾,卻在明白人心中有個位置。他屬于那種既糊涂又清醒的人。“清醒”在他為人處世有原則有標準;“糊涂”在他似乎不懂奉迎。

這樣一個人來主持季先生的“米壽”宴會,大家都以為“合適”。

在北大,說“合適”,就是“很難得”的意思了。在這年冬天,當郝斌和北大的前輩聞知我的來意后,俱對我說:“你來做‘西南聯大’這件事,很合適。”

由于郝斌與我的私交,和他在北大的位置,他很自然地成為我這事的“始作俑者”。有了這種種的“合適”作支持,從那個“米壽”開始,我踏上拍攝《西南聯大啟示錄》的艱辛之途。

“讓外國學者也跟著我們走”

這是我人生的又一次轉折。自從1989年我倉促登上海南島,“下海”開公司,我與北大的聯系日漸稀少。而最穩定的關系,最歡迎我的人,就是季羨林。表面上,他每次都和顏悅色地聽我說種種商場奮斗的熱鬧,用李玉潔的話就是“聽著都累”;其實他卻沒有放棄一種期待,這就是我終歸要回到文化的位置上來。

北大是我的依托,先生站在湖畔招手。我回來了,我的校園,我的中文系。

追蹤著那些“聯大”故人,采訪拍攝,大約五年光景,到2003年《西南聯大啟示錄》紀錄片完成,當年春天在央視十頻道熱播,引起社會轟動。正是“非典”時疫猖獗,先生說了一句:“總算做完了!”

這個課題是美國人領先。一位中文名字叫易社強的哈佛學者已經完成了一本書《壯哉西南聯大》,北大圖書館藏有英文版。我曾經以此為鑒。易社強依靠豐富的資料,構建一個索引的世界;同時他發揮美國人的特長,沿當年學校南遷之路,自己去走了一遍,于是又加進許多“地方志”的資料。但是其中有很多事情他弄錯亂了。人家畢竟是外國人。

2013年,我完成《西南聯大行思錄》,這是一本歷史當事人的口述史,包括臺灣的西南聯大校友在內。內中含有若干對前人歷史整理誤差的糾正,雖然歲月遙遙,重要人物過世,漏失的已經太多。紀錄片的主攝像師后來發給我一張照片,是易社強舉著我的著作。

季先生此生有一個愿望:“讓外國學者也跟著我們走”。

我想對先生說:在“西南聯大”課題上是外國學者領先的,但現在我可以和他們對話了。在我們的大學史和抗戰史上,我填寫了中國人本該自己寫的一筆。

季先生的世界是一個善于感知的世界。少成孤兒,青年漂泊,中年沉溺于學海和被迫虛度于“運動”之中,晚年思索于古今。

他曾是最年輕的北大系主任,茲后,又任北大副校長。“如履薄冰”般的人生關隘,密布于平民出身的季羨林人生道路上,令他嚴謹之中更求嚴謹,發展成了一種內向的氣質。

他的一生,是這樣單調和豐富。他的學術成就,是用他一生的孤寂、自我克制換來的。

季羨林有“從不訴苦”的性格。

就說有那么多的稿費吧,可他的生活從來是老樣子,“都市里的鄉下人”。

窄木床,棉絮上復布單。那布單很窄,都遮不住下面的棉絮。

一身藍色中山裝,無任何嗜好。嗜好就是要看書寫東西。

除了追求新的思想與學術信息,對于季羨林,沒有什么“時尚”。

李玉潔說,為他買衣服時,要告訴他,這是“處理貨”,廉價的,農民穿的,他才會欣然接受。

要他喝牛奶,也要費功夫,他說:“我不喝牛奶也活了七十多歲。”

其他“名人”們是怎樣活的,跟他無關。

他沒有養尊處優的心態。

其實,人生本來就是平淡的。能有一點閃光,不要變成通體金光。季羨林的活法,雖然過于枯索、古老,但是不含腐敗的氣息,反有點宗教徒式的清謐。

一個留學十年的博士,卻將自己的生之樂趣與一切欲望壓縮到幾乎為零。從這種嚴酷性說,季羨林是一個時代的產物。

他在這不可選擇中所作的選擇是:唯保存自己的學術與正直品格。

晚境中的季先生,一直堅持生活自理。這是一位老人的尊嚴,但這常常令照顧他的人們作難。不知是儒家風范還是紳士態度,有時,即使是比他的女兒還小的我,走進他午睡的客廳,他也要立即從沙發上坐起來,正襟危坐。

我能理解。這種倔強酷似我的父親。

季先生永遠是強者。年衰歲暮不能奪其志,更不能有損他內心的驕傲。永遠是平民作風的他,不需要人恭維亦不需要人憐憫。他要自尊地走完自己的路。

有時,我覺得他有點“入定”的意思,大概是先生研究印度佛教與禪有心得,視榮辱為過路風雨。

一次,人家丟失了他的一幅名畫收藏,他也只說了句“身外之物”。

他將珍貴的真情貯存于深心之海,從不輕易釋放。面對海外歸來的孫子及重孫兒,也沒有如世人的顯露欣喜;但親人一離去,他即寫出了深情的懷念文章。

季先生是一個激情與細膩的極富人性的人,他本應該有更加幸福與快樂的人生。即使時代將他鍛造成一個專注的學者,他的人性仍然深存。

有時,我會聯想到那位性格怪僻的音樂家貝多芬,在他那眉頭緊鎖的嚴峻下面,卻奏響了《歡樂頌》這樣春風浩蕩的音樂。

誰能知道,在季先生的不茍言笑中,有一片愛的海洋呢?

我并不想將他圣化,只是講感情的特殊規律——季先生屬于特殊的一類人。

“我是北大教授,東方學者。足夠了。”

對于季先生,最重要的并不是光環和浮名,而是理解與溫潤。

在他半臥床時,我曾到他的臥室與他聊天。他對我說:“夠本了。”還指著塌下的鞋說,這鞋可能明天就不穿了。

趕上了,我也會與他一起吃飯。小米粥,窩窩頭,炒火腿腸,還有咸菜,他的午餐不過是別人早點的分量。

季先生一生致力于東方文化的研究,以印度文化為主。他在《學海泛槎》中都作了交代。后來人們瞎給他稱號,有損他的學者風范。

“什么‘一代宗師’,好像聽著不入耳。”季先生這樣反應。

再問他:“如果給您下一個定義,應該是什么?”

他說:“我是北大教授,東方學者。足夠了。”

他還說:“對一個人,要給他名副其實的稱贊,他自己心安理得。如果不名副其實,他自己也吃睡不安。好多事情不是這么出來的嗎?什么是‘國學大師’?先得把這概念搞清楚。”

他認為,大概王國維夠稱作“國學大師”。

還有人曾經提議要他當中國作協主席,季先生說:“有人說我是‘作家’,我哪夠得上是作家。‘作家’這個名字是非常高尚和神圣的。我是濫竽充數。我最多夠上個‘票友’。”

當年我將《牛棚雜憶》一書帶回家中,因為這本書的坦誠風格,父親向我詳細詢問了季先生的生活現狀。時日正值中秋,我說,季先生喜歡吃云南的火腿月餅,略加品嘗后,在月色之下,走到門前的湖邊看看荷花。父親鄭重交代我:“以后每年中秋都要給他寄去。記住。”后來,我就每年給他寄包裹,都是云南特產,從藥材到小菜。先生尤愛吃云南的雞樅菌、火腿。

暮年之人,每喝粥時嘗到小菜,就會知道我惦念著他。

一直到先生逝世的當年,先生的兒子季承在電話中告訴我,先生已經不能咀嚼了。

我等待和害怕的一天,終于來了。

當年我父親逝世,我曾到京城向季老哭訴。他寫下了“無名有品,無位有尊”的字幅,讓李玉潔送到勺園給我。

后來我寫了《中國布衣》,送到朗潤園時,先生已經是半臥床狀態。他翻閱此書,說:“你父親是書法家,我不是。”

李玉潔在一旁說:“季老也是一個布衣。”先生默然。

在季先生逝世后,有人將一個考究的書畫匣盒交給我,說是季老臨終囑托,一定要交到我手。打開一看,竟然是我父親當年寫的那幅字:“溫不增華 寒不改葉 羨林先生壽比青松 一九九九卯巳年秋月學生張曼菱賀托父代書”。

季先生將我當年帶去的那張疊過的宣紙,進行了最雅致素淡的裝裱,用的襯底是與宣紙顏色相近的銀白紋厚底。他選擇了在中國人心目中最華貴的明黃緞面的字畫盒,上面的錦紋是龍和牡丹。

我那不愿意步入華堂的父親,卻在季老這兒,極盡哀榮。

來人說:“當年在若干壽禮中,那些名家的都沒有留下,先生只取了這一幅字畫收存。裝裱后就掛在他的小書房里。直到年事衰末,怕身后混亂,他才叫人摘下,交代‘一定要交回到曼菱的手中’。”

“溫不增華,寒不改葉”,這是諸葛亮在《論交》里的名句,為父親所鐘愛,一直書寫不怠。當年我交出這張宣紙時,我父親那番“普通人”不愿意與名人們混跡一堂的言辭,和這幅字,都打動了季羨林的深心,所以他珍藏至今。

先生的靈魂與我的布衣父親,超越世俗,此刻同去了一個獨立精神的歸宿地。

先生在臨終前,交代要送回我的手中,這正是他經歷一番世態炎涼后對自己人格的表白。“溫不增華,寒不改葉”,這原本就是他的人生理念。

按照他在紀念鄧廣銘先生時說的話,這也是對我這個“未死者”的囑咐。

這些日子,我在成都見到百歲老人馬識途。他說,西南聯大時,聞一多曾經想辦個刊物叫《士》,就是要弘揚傳統“士”的君子品格。

身居華堂的季先生與我遠在邊城的布衣父親,發生了這一番文墨輾轉,也是意在于此。他們都執著于那份平民知識分子的平淡尊嚴與獨立人格。

有時候我想,先生假如能一直安居校園,在理解他的人們中,做一枝深谷幽蘭,一切都順理成章,何其幸哉!

當年那場熱火烹油,鮮花著錦的“米壽”盛會上的蕓蕓眾生,已煙消云散。而先生以他特立獨行的精神,給我留下回味重重的余韻。那是先生在北大校園度過的最后的最好時光。一切是那么融洽、合適。

對會上那些外來者有“出格”過分的溢美之詞,先生堅辭不受,態度恭謙。而主持人和與會者們“兼容并包”,泱泱氣度。在北大人的“互動”下,任何世俗的細節都會被“穿針引線”,納入北大的價值觀。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而今紅塵迷離,唯心中的校園,心中的先生,是永存的。

今春,深圳報業出版集團約我參寫“名人叢書”,于是執筆寫下《為季羨林辯:幾多風光幾多愁》一書,以寄托我此生無盡的思念與承諾吧。

(張曼菱,作者系專業作家,多年來致力于“國立西南聯大”歷史資源的搶救、整理與傳播工作,創作有電視紀錄片《西南聯大啟示錄》,音像制品《西南聯大人物訪談錄》,史話《西南聯大行思錄》等。)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張曼菱 季羨林 米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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