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以往大陸藝術品市場經常以驚世駭俗的拍賣價格吸引眼球，然而眼下的中國當代藝術市場似乎有幾份人走茶涼的味道，讓人摸不著頭腦。有人說中國藝術品市場將會繼續震蕩調整，有人說現在是抄底好時機，到底中國藝術品市場會去向何方呢？

新視覺：你如何看待2015年藝術市場的整體走勢？

胡懿勛：2015年的第一個季度已經過去了，從一級市場來看，我覺得還是比二級市場看起來要稍微好一點，至少從我的觀察到的大陸的情況，畫廊的發展情況比較好。例如上海大概在2014年，就至少有八場藝術博覽會，藝術博覽會比去年大概增加了兩倍左右的數量。這就表示藝術博覽會是以一級市場為主的，藝術市場的規模在逐漸擴大。在2015年里，一級市場里的畫廊逐漸聚集在一起的話，而且再加上香港巴塞爾的助力，我認為一級市場的表現在2015年里還是很樂觀的。

從二級市場的角度來看的話，我覺得從2010年開始，大家都覺得藝術市場呈現下滑的趨勢，然后2013、2014年并沒有什么起色，還在繼續下滑。其實我不喜歡用“下滑”這個詞來形容目前的拍賣市場，原因是拍賣市場還沒有達到一個正常的標準。我認為這幾年的拍賣市場還在“擠水分”，擠出2003年到2012年之間所暴漲出來的“水分”，所以現在還不能叫下滑。

目前為止價格與價值還沒有辦法形成一個對等的趨勢，目前價格還不能體現價值，應該先讓價格符合市場的基礎層面。所以我認為2015年的行情還會延續的2013年、2014年的態勢，那么今年春拍的結果就很正常了，可能秋拍的結果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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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視覺：最近股票市場走紅，那么會不會影響藝術品市場？

胡懿勛：以臺灣的例子來講，1980年代末期的時候，臺灣的藝術市場達到了一個最興盛的階段，背后的原因是當時臺灣的股票市場漲到了12000點，達到頂峰。這個12000點大概是目前臺灣股票的一個歷史的高點。從1980年末一直到現在，臺灣股票大概依然徘徊在9000點上下。從歷史發展的軌跡上看，當股票市場達到了暴量的時候，這些在股票市場上獲利的人會進行轉移投資。從過去臺灣的經驗上得出的結論是藝術品市場與股票市場是有關系。但是如果是考慮到大陸的股票市場的具體情況，我會持比較保守的態度。根據我的了解，以目前大陸的股票市場的漲幅是在依靠政策引導之下的結果。

臺灣的股票市場會跟藝術市場有一定關系，主要是因為一些個別的投資人，就是我們所謂的“散戶”，這些散戶投資人在投資獲利了以后，他們會轉向藝術品的投資。但是今天大陸的股票市場中的散戶并沒有真正的獲利。

第二個原因是因為現在大陸的藝術市場比過去要復雜得多，因為現在的大陸藝術市場還包含了藝術金融，而藝術金融本身就包含著類似于股票的操作方式。換句話說，在股票市場中獲利的人群，他們可能不會從一級市場或者是二級市場入手，他們很有可能參與到藝術金融方面的投資，比如藝術基金、藝術品信托或者是藝術品的眾籌。如果大部分獲利的投資人參與到藝術金融的話，那就不一定能直接跟藝術市場或者藝術品的直接交易有關系，反而會產生更多的資本市場的問題。所以我覺得現在的股票市場走紅，要歸納起來看，因為現在的藝術品市場比較復雜，所以它并不一定存在因為轉移投資而把從股票市場獲利的資金轉向一級、二級藝術品市場，這部分資金很有可能會走進藝術品金融當中。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現在的股票市場還正處在一個不穩定的狀態，政府也提出了警告，希望股票市場能夠消消火降降溫。從這個角度看起來的話，像現在上海股票市場的4500點跟深圳的指數能夠維持多久，或者是后續會怎么發展，現在還不得而知，目前的行情還在劇烈振蕩當中。只有當股票市場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長紅狀態才能判斷大陸的股票市場是否對藝術品市場造成影響，我預計這樣的判斷最快也要到今年下半年才能得出結果。

新視覺：從今年春拍的結果來看，中國當代藝術作品的拍賣結果不盡如人意，那么這是不是預示未來的中國當代藝術市場會遇冷？

胡懿勛：在六、七年之前，二級市場上還有一些不錯的成交記錄，但是當年那部分被過高估值的中國當代藝術品現在會處在“擠水分”的過程之中，因為中國當代藝術板塊依舊處于整體盤整的狀況。所以這樣的狀態并不是所謂的“遇冷”，從價格的角度上來看的話，許多作品的價格其實還處在一個尋求符合真正價值的基準的過程中，所以會導致一批早期被過高估值的作品不再容易流通。因為這部分作品需要一段時間的沉淀，所以這可能會影響到新進市場的一批當代藝術作品，這批作品從一開始它們的估值就不敢像以前那么大膽，那么它們的價格就會比較貼近在一個合理的狀態。所以如果兩者比較起來的話，可能會覺得新進的當代藝術品在價格或者是量的層面上表現得不那么盡如人意。總而言之，我不覺得目前的狀態是一種“遇冷”，主要是因為它們整體還處在一個盤整期，所以我們會容易看到交易萎縮的現象。

新視覺：新水墨、新工筆這些作品的市場行情似乎漸漸冷卻了，而抽象藝術卻開始預熱，您覺得抽象藝術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熱點？

胡懿勛：抽象藝術大概在2009年，2010年的時候就進入了藝術市場的視野而被討論。但是我們不要忘記現代美術史的發展，因為大概在1930到1960年左右，這30年的時間里美國對抽象藝術的探討基本上都已經定型。換句話說，抽象藝術已經變成是一個再傳統不過的藝術表現形式，所以在國際上大家對抽象藝術已經給予了很肯定的學術評價。但是國內來的情況是到了21世紀大家還在探討抽象藝術的學術性或者是藝術性，我覺得主要是因為在學術層面上還沒有一個定論。我們大概比西方晚了幾十年的時間才開始討論抽象藝術，這就造成市場層面上出現了一種不確定的因素。我認為眼下的重點是在未來四到五年時間里，判斷抽象藝術家是否能夠將抽象藝術做得夠成熟，能否讓抽象藝術符合在西方美術史上面已經定論的學術的規格或者是藝術性的規格。否則的話，對于市場來講的話，它沒有一個學術上的支撐點來提供給它們成為下一個熱點。目前國內非常多討論當代藝術的學者一直在懷疑水墨的抽象、實驗水墨等抽象水墨這一類的東西，如果這類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喧鬧的話，我覺得市場上很可能會有更多的懷疑出現，至少在今年我覺得抽象藝術還仍然處在被討論的階段，不會成為下一個熱點。

新視覺：畫廊作為一級市場中的主體，當下畫廊和藝博會又可能會面臨怎樣的困難或機遇？

胡懿勛：如同我一開始說的，我對一級市場有比較樂觀的判斷。因為藝術博覽會不斷的增加，而且它的規模也在增大，形態也在逐漸豐富，比如從傳統的形式到酒店式的藝博會，小規模精致化的藝術博覽會形態會越來越多。但是如果畫廊的數量不夠多，單體的主題畫廊的數量沒有辦法逐漸增加的話，那么就沒有辦法支撐更多藝術博覽會的賣場，我想這些問題可能是畫廊和博覽會所面臨的困難。因為一個畫廊大概一年里能夠消化的藝術博覽會的數量最多是三場，實力一般的畫廊大概只會選擇兩場博覽會，那么比較有實力的畫廊也不會超過三場。我們現在看到現在北京、上海、廣州、香港以及海外舉辦的各類藝術博覽會，可是如果博覽會數量太多的話，而畫廊的數量沒有辦法增加，量不夠的話，就沒辦法支撐博覽會的發展，反之也就沒有辦法支撐畫廊的發展。

利好的方面是，我覺得眼下正是一個讓畫廊成長起來的好時機，因為從中央的政策到地方的政策都是利好的條件，例如上海市政府本身是要扶植中小企業、微型企業，而畫廊本身就屬于中小企業，政府提供了文化資金、藝術資金、投資貸款和政政策的扶持。從這個角度上說，我覺得2015年反而是畫廊成長的一個很好的時機。畫廊如果要升級就應該朝向主題畫廊去做，比如說專門經營油畫或者是專門經營某一門類的，像上海有一些專門經營攝影作品的或者專門經營雕塑作品的。這種主題畫廊其實需要升級向高精專，以此來打造自己的品牌。

新視覺：當下，藏家年齡年輕化的現象越來越明顯，年輕藏家對藝術作品的選擇更有針對性，他們敢于嘗試，那么這一群體是否對于當代藝術市場具有推進作用？

胡懿勛：從歷史的觀點說這個問題，我們看到西方當代藝術的發展是依靠一批中產階級和知識分子的力量，這批中產階級后來逐漸成為了支持現代藝術的發展的重要力量，他們中一部分人后來就成為了資深的收藏家。對于年輕藏家的問題，第一個我要關心的是他們是不是知識分子，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基礎。如果他僅僅只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他可能在當下的藝術品環境中更傾向于走投資的路線，短期操作，甚至是資本市場的運作。他把藝術品當成是一種投資工具，而不是從收藏的角度。

另外一個群體，例如從臺灣的經驗或者歐美的經驗來看，所謂的年輕收藏家應該是企業家的第二代。換句話說，他們的父母長輩已經在收藏藝術品，然后到他們這一代開始接手家族收藏。據我所觀察到的第二代的年輕收藏家，他們會有自己的品位，因為很多人都是在國外留學，或者說他們有更好的國際視野，所以他們對推動當代藝術有一定積極作用。他們跟上一輩不一樣，他們會選擇自己喜歡的藝術品進行收藏，同時開拓了自己家族的收藏體系。第一類人群并不一定能夠推動當代藝術性，他可能會讓當代藝術市場的資本化更加劇，這不是一個好現象。第二類人群以收藏為主的，具有知識分子的背景的群體，我覺得他們對推動當代藝術市場有正面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