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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峰:一個木器修復師的修行
2 白馬非馬
偶爾也有朋友問,“能不能拿故宮的料給做個串珠?”“修復時用的是清宮留下的老料,要核算了重量去庫房選,再稱重。”屈峰說,“多余的還得送回去。”
屈峰說:“我不做收藏,也喜歡,不過買不起。”
有一次,有人托朋友找到他,去給一屋子貨掌眼,是花了好幾千萬收藏的。屈峰想著,一不收錢二不開證明,就去見識見識唄。去的時候,小車來接的,屈峰特意拽上了一位老師傅。
進門一看,屈峰就來了一句:“一件真的也沒有!”
買主愣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兒。屈峰抻抻老師傅衣角,自己灰溜溜打車回來了。他呵呵地笑:“老師傅調侃我嘴快,連口水還沒喝呢。這都是玩笑話。不過,機器做的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來。”
在他眼里,文物和木材沒有價錢,但有感情。
如今,屈峰偶爾路過寶蘊樓,都會進去,駐足在一把藤椅前,滿足感充滿胸腔。
與故宮動輒幾百歲的藏品相比,這把民國時期的椅子算是文物界的小輩兒。單就木器一類,與宮里或紫檀或黃花梨的高檔材質比,這把椅子就是最普通的藤編。
但是它的修復,卻讓屈峰念念不忘。
這把椅子是故宮博物院第一任院長坐過的。送到木器組的時候,棕藤編的椅子腿兒都彎了。保管員說,估計好幾十年放在庫里沒人動過了。
給變形成羅鍋兒的腿掰直了,要的是耐心。“不能用勁兒大了,加點水然后給點溫度,壓住固定。一遍一遍地,重復調整了兩周多,沒什么技術,比的是耐心。”
有了情,一切變得詩情畫意起來。
也許,當年老院長就是坐在這把椅子上,做了決定,邀請一批能人進宮修寶。這批人里有一位是前門大街古典家具鋪子里的巧匠,姓白。上世紀70年代,這位老匠人收了位徒弟——復員轉業兵,因為愛用木頭雕軍艦,算是有點基本功,所以被直接分到了木器組。這人就是郭文通,屈峰的師父。
2008年,清代的文淵閣十二圍屏被送到木器組。其中一扇破損嚴重,只剩下詩詞屏芯,下半部分的三塊雕龍板都缺損了,需要補全。
屈峰領到了一塊方形的小雕龍板,另一位姓劉的老師傅,負責補全一塊圓形的大團龍板。
屈峰想自己科班出身,這都不算事兒。等雕了八成的時候,他瞄了眼劉師傅的團龍,發現不太對了。這時候就跟同框合影一樣,美丑立竿見影,劉師傅的生動,自己的呆板。
劉師傅點撥他:“你這龍跟沒吃飽似的,身上的曲線不夠順暢,顯得沒有勁兒。”
這就是中國匠人的智慧,很多事兒不能言語只能心領神會。“同樣一道線,中間的軌跡、力度和律動的變化,需要沉下心,反復琢磨。”
《我在故宮修文物》紀錄片里,有一個公認的淚點:屈峰一邊拿著刻刀,一筆一劃地雕琢著佛頭,一邊娓娓道來:“你看有的人刻的佛,要么奸笑,要么淫笑,還有刻得很愁眉苦臉的。中國古代人講究格物,就是以自身來觀物,又以物來觀自己。所以我說古代故宮的這些東西是有生命的。人制物的過程中,總是要把自己想辦法融到里頭去。人到這個世上來,走了一趟,都想在世界上留點啥,覺得這樣自己才有價值。”
有一條彈幕寫道:“我這個外行人都聽哭了!”
每天一進這院子,屈峰就覺得進入了一個相對隔離的世界。他早上7點30左右到辦公室,下午5點下班,干起活兒來顧不上看手機,常常是下班了,才發現世上又發生了很多大新聞。
平靜如水,淡泊如云。
紀錄片播了之后,有朋友開玩笑:“藝術家怎么就成匠人了?”屈峰笑答:“是木匠。”
此時,白馬非馬。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屈峰 木器修復師 修行 文物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