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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出個“親愛的”
不愿留在山里的不只是佛殿灣村的姑娘。
19歲的小扣已經在北京闖蕩了4年,這位來自陜西綏德的姑娘最煩別人對她說:“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你找對象不愁了。”因為綏德的漢子再像傳說中那么好,她也不中意。
小扣兒時的伙伴大多已經找到了婆家,幾乎沒有人嫁給本地的漢子。姑娘們都想走出大山,最理想的是能在西安買房子,再不濟也要去離綏德稍近的延安,而小扣希望能在北京安家。
小扣的媽媽擔心她整天在外闖蕩耽誤了結婚,但她一點都不著急。北京比綏德大多了,這里可選擇的結婚對象也要多得多。在美容院做技師的小扣說,在北京,一切都是新鮮的,包括獲得愛情的方式。
“你知道微信有個搖一搖的功能嗎?”每次和老家的小伙伴微信聊天時,小扣都會給大家傳授這個社交軟件上的小功能。后來,她的一個閨蜜真的搖出個“親愛的”,在外打工的兩個同鄉,也都通過網戀結了婚。
在武漢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劉燕舞看來,市場經濟加速了年輕人的流動性,打工潮擴大了農村的婚姻圈子,確實讓一些年輕人獲得了更大的選擇自由,但也給愛情與婚姻帶來了更濃重的市場氣息。
在河南中部的呂樓村村民眼中,一些先富起來的人家在選擇媳婦上,有更多的可能性。
村里的呂軍東早年在寧波回收二手電瓶,“開始幾年的生意,好得只記得數錢了”。他蓋起了呂樓村的第一棟樓房,院子里鋪上了水泥磚,院墻上的琉璃瓦閃閃發光。
這幾年,呂軍東都是開著轎車從寧波回家過年,“一到年關就有接不完的電話。”他用抱怨的語氣笑著說,“都是給兒子說媒的。”
剛進臘月,呂軍東的兒子就開著轎車穿梭在鄉間小路上,去見那些精心打扮后等待他來相親的女孩兒。“最頻繁的時候,一天看了5個。”呂軍東說。
除了像呂軍東一樣“收電瓶的”,在呂樓村所在的何店鄉,那些早年外出“搞瀝青的”“賣藥的”,都成了村里“最先富起來的人”。
年輕人大規模外出,成就了一批“富人”,也改變了年輕人的交往方式。以往,村里年輕人之間的交流范圍大多囿于鎮上的學校、集市、廟會等為數不多的公共場所。每逢趕集,經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男女青年在街上尋找“緣分”。“有時看上哪個姑娘,在大街上不好意思開口,只能一直跟到人家村里,再找人來說媒。”呂樓村一個結婚不久的男青年說。
現在,每逢年關,返鄉的年輕人也會到集市上去“湊熱鬧”。但更多時候,他們都坐在家里的暖爐旁,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上下滑動,頻繁地刷著“附近的人”,或者跟千里之外的網友聊天。村里有幾個男青年,不用父母操心,就帶回了“在QQ上聊來的媳婦”,而這種異地“自談”的戀愛,不僅會讓雙方家庭談判更加簡單,也會大大降低彩禮的價格。
手機與互聯網的普及打開了封閉已久的農村,旺盛的社交需求,以及對浪漫的天然向往,隨著交往圈子的擴大逐漸釋放,農村青年對婚姻對象的選擇也越來越多、越來越自由。
在呂樓村,呂軍東這一代人和他的父輩們,幾乎都是在本鄉內通婚,“過年走親戚,騎上半小時的自行車就到了娘家”。而現在,村里來自外鄉、外縣,甚至是操著外省口音的媳婦越來越多。這些外地媳婦本來和呂樓村的青年一樣,都是離開家鄉到城市打工的,他們在城市相遇,然后戀愛結婚。這些變化在呂樓村老輩人那里是難以想象的。
婚姻圈擴大了,婚姻市場甚至延伸到國門之外,人們可以在更大的空間、更自由地選擇結婚對象。只是,剛剛打開的農村社會,似乎還沒有適應這洶涌的市場浪潮。
在貴州,學者劉燕舞調研的3個自然村里,當年選擇和跨市、跨省女性結婚的占了一半左右。但是這些外地女性的婚姻極不穩定,3個自然村中,共有9個外來媳婦,最后“跑”了6個。這些出走的新娘重新回到了婚姻市場,留下的卻是一條條“光棍”和一個個單親兒童。
編輯:王瀝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