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中，1927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8年受中共中央派遣赴蘇聯(lián)莫斯科，先后入東方勞動者共產(chǎn)主義大學和國際列寧學院學習。“九一八”事變后回國，任中共滿洲省委軍委書記，組織領導抗日武裝斗爭。1935年后歷任東北反日聯(lián)合軍第5軍軍長、東北抗日聯(lián)軍第5軍軍長。1937年10月起先后任東北抗日聯(lián)軍第2路軍總指揮、中共吉東省委書記。1938年初，為打破日偽軍6萬余人對佳木斯地區(qū)的“討伐”，組織指揮第2路軍主力從依蘭地區(qū)向五常地區(qū)西征，親率留守部隊多次挫敗日偽軍的“討伐”。

　　本文作者目擊了他的一次脫險經(jīng)歷。在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之際再來重溫這段史實，讓我們銘記那段艱苦卓絕的抗戰(zhàn)歷程、抗戰(zhàn)勇士。

　　1943年10月5日，東北抗日聯(lián)軍教導旅野戰(zhàn)演習后，部分干部攝于北野營。一排左起：馬達林（蘇籍）、李兆麟、王一知、周保中，一排右一什林斯基（蘇籍）；二排左起：張光迪、馮仲云、王明貴、王效明、崔石

　　1937年盧溝橋事變后，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把東北作為向關內(nèi)進行侵略的后方，加緊了對東北抗日聯(lián)軍的“討伐”。

　　當時我們抗聯(lián)第二路軍主要活動在牡丹江兩岸、松花江右岸和烏蘇里江左岸的廣大地區(qū)。我是二路軍總指揮部的副官，經(jīng)常跟隨周保中同志到四、五、七、八等軍去。1937年年底的一天，我跟隨周指揮連夜向饒河縣的“十八坰地”———七軍軍部的駐地趕去。

　　周指揮在七軍連開了幾天的會，詳細地了解了七軍的情況，認真地研究了敵情，對部隊活動的形式、活動的區(qū)域及部隊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都做了明確的指示和周密妥善的安排。然后，周指揮只帶幾個隨行人員從七軍到五軍去。我們一行共7人，除周指揮和我之外，還有周指揮的副官喬樹貴、軍需卓文義、電報員孫紹堂，另外還有楊德龍和下江特委的許鳳山同志。

　　刮風下雪是我們的朋友

　　出發(fā)前，周指揮召集我們幾個人開了一個簡短的動員會。周指揮將這次行動的意義和途中應注意的問題做了詳細的指示。特別強調(diào)，這次行動要冒很大風險，大家要提高警惕，做好隨時投入戰(zhàn)斗的準備。聽了周指揮的話，我們都感到這次任務非常光榮而又責任重大。大家都表了決心，一定要克服困難，不怕流血犧牲，保護周指揮安全、勝利到達五軍。

　　第二天拂曉，我們告別了七軍，跨上戰(zhàn)馬出發(fā)了。五軍三師駐在寶清，我們所在的七軍駐在饒河，騎馬也要走幾天。我們7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楊德龍，我居第二位，后面緊跟的是喬樹貴，周指揮走在第四位，卓文義和孫紹堂分別走在第五和第六位，許鳳山同志走在最后。

　　老天不作美，我們剛出發(fā)不久就下雪了。天上烏云密布，狂風卷著鵝毛大雪，漫天飛舞，風雪吹得我們睜不開眼睛。雖然風雪大、天氣冷，可是我們絲毫沒有減慢前進的速度，更沒有放松警惕，密切注視著四周的動靜。這時我想，別看這山、這樹林這樣安靜，誰敢保證這安靜中不潛伏著危險呢?我一定要百倍提高警惕。

　　大半晌的時候，風雪更大了，風卷著雪片呼嘯著，吹到人的臉上像針扎一樣疼痛，嗆得我們喘氣都困難，連對面說話也要大聲喊才能聽到。馬蹄掀起的雪塵被風吹得像旋風一樣在我們身邊飛轉(zhuǎn)。我們就這樣艱難地前進著。這時許鳳山大聲向周指揮說：“現(xiàn)在風雪太大了，還是先找個地方避一會兒再走吧。”許鳳山的話剛說完，就聽到周指揮嚴肅而又果斷地說：“老許，不行啊，平常刮風下雪是行軍的敵人，今天刮風下雪是我們的朋友了，風雪越大，敵人出來的可能性越小，越不容易碰到敵人，行軍也越保險，這是天賜良機，千萬不能錯過。”

　　我們明白，周指揮這些話不是對許鳳山一個人講的，而是對大家講的，是激勵、鞭策我們堅定信心，迎著困難前進。我們繼續(xù)向前走著，路上被風吹起來的雪越堆越厚，行軍的速度也明顯地減慢了，到中午時，才走了四十幾里路。

　　當我們找到一處避風的地方，手捧著雪，吃了一些干糧，并把馬喂飽稍事休息后，天氣已經(jīng)逐漸好轉(zhuǎn)，風小了，雪也小了。周指揮看了看天氣對我們說：“現(xiàn)在天氣轉(zhuǎn)晴了，快上路吧；帶路的可得放快點步子，天黑前一定要趕到預定的地方‘荒上’宿營。”我們齊聲答“是”，然后跨上戰(zhàn)馬繼續(xù)前進。

　　有可能進入敵人包圍圈

　　“荒上”是個在地圖上標不上名字的地方，是我們從七軍去五軍必經(jīng)之地，這里地勢比較險要，三面靠山，只有南面是一片寬1000余米的草甸子。夏天，草甸子里面有的地方泥漿有齊腰深，有的地方是很深的水。只有熟悉這條路的人才能走過草甸子，不至于陷進去。在靠近草甸子北邊的小山坡上，我們用樹皮蓋了一間小房子，夏天小房子隱藏在半人多高的草叢中，冬天則和枯草、積雪連成一片。經(jīng)常往來于各軍的通信聯(lián)絡人員，常常在這里落腳、休息。從開始利用至今敵人從未來過這里，所以，這次行軍我們把這里作為第一天宿營的地點。那時我們都認為這地方比較安全，今天晚上如果能順利趕到“荒上”宿營，是最理想的了。

　　這時除周指揮很平靜看不出什么明顯的變化外，其余的幾位同志都活躍起來了。有的哼起小曲，有的小聲唱起了歌，還有的互相開起玩笑來。大家都覺得輕松愉快，馬也越跑越快。我和大家一樣，由于下午天晴路好走，精神也覺得輕松多了。但是，我總覺得放心不下，擔心出意外。因為我們是在非常緊急的情況下冒險行軍，護送的周指揮是敵人千方百計懸賞捉拿的重要人物。現(xiàn)在路上經(jīng)常有敵人討伐抗聯(lián)的大部隊和零星小部隊，所以這次行軍時刻都有遭到敵人襲擊的危險。現(xiàn)在天氣轉(zhuǎn)好，對行軍來說方便多了，速度也快了。但是敵人活動的機會也多，所以我們的危險性也增加了。一想到這些，我的心情就很沉重。

　　在下午的行軍中，我總是不聲不響地催馬前進，這個想法雖然沒有對別人說，可是我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一路上，總是認真地觀察周圍的動靜，哪怕是路邊有一只小松鼠跳起來，也要好好看看，是松鼠自己跑動，還是受到什么驚嚇。這種警惕性，是在戰(zhàn)爭年代那個特殊的環(huán)境里養(yǎng)成的。

　　下午5點左右，我們離“荒上”只有七八里路了，同志們都很高興，因為經(jīng)過一天的急行軍，特別是與風雪搏斗了整整一上午，很疲勞，都希望快點到達宿營地。正當大家高高興興地催馬急馳時，忽然看到前面北山上的枯草有輕微的擺動，我心里一驚，馬上小聲告訴大家：“前面有動靜，要注意，慢點走。”我的話音剛落，就看到從山坡的枯草叢中站起來兩個身穿黃大衣的人，端著上了明晃晃刺刀的步槍站在距離我們?nèi)陌倜椎囊粋€突出的山包上，大聲吆喝起來：

　　“喂，你們是送周指揮的嗎?我們是奉命來接周指揮的。”

　　“是啊，我們是……”

　　走在前面的楊德龍不假思索就答話，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指揮機警地接過去了：“是啊，我們是送周指揮的先頭部隊，他跟隨大部隊在后面，一會兒就到了。”

　　周指揮說完急速地看了大家一眼，我們明白周指揮的用意，個個態(tài)度坦然，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催馬前進。周指揮鎮(zhèn)靜地向?qū)Ψ桨l(fā)問：“你們是哪個軍的，是誰派你們來的?”

　　聽了周指揮的問話，站在山包上的那兩個人高聲回答：“我們是七軍的，是崔軍長派我們來的。”

　　聽完這句話，我們幾個人心里都明白了，敵人已經(jīng)露出了馬腳，因為今天早晨剛從七軍軍部出發(fā)，崔軍長決不會馬上又派人來接我們。顯然這是敵人耍的花招，設下的圈套，說明敵人已經(jīng)知道周指揮從這里路過，要捉周指揮。

　　大家的心情都很緊張，因為這很清楚，我們有可能已經(jīng)進入了敵人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