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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金色河流》:善念如水潤天地萬物
譯林出版社
魯敏是新世紀文壇中成就矚目的70后作家,長篇小說《金色河流》凝結和綿延著她的文學雄心。小說在四十年的現實變遷和主人公穆有衡的人生回望中講述了關于權力、倫理、財富的故事。魯敏直面金錢與人性之間復雜的糾葛,憑借著“有總”的披沙瀝金與斑駁晚景,折射人性的驟然轉變和時間的永恒流轉。在魯敏的筆下,穆有衡擁有愛恨交加的傳奇人生,遲暮之際成為“巨翅垂伏”和“尺縮鐘慢”式的老者,他以憂戚和輾轉之勢陷入對既往人生的眷戀:關乎著永生的善念和時間的流逝。
穆有衡是具有典型化意義的文學人物,他的身上流淌和浸潤著時代的精神困境和思想余緒。人物是小說最為核心的要素,舉凡那些古往今來為人稱贊的文學經典都是緣于其擁有著獨特的人物。《史記》和《左傳》成為中國敘事文學的翹楚,根源于精湛的人物塑造藝術。在這樣的意義上,魯敏成功接續了古代的史傳文學傳統。她在小說中頗有意味地鑲嵌了兩個穆有衡的形象,一個是游弋在過去時間河流中的商業巨子,另一個則是體悟了生活和生命真諦的“有總”。兩個穆有衡在現實與過往的時間交錯中互相對話和博弈。這種巴赫金式的復調小說的追求,使得《金色河流》整體上具有一種結構上的“狂歡”和“先鋒”氣質。魯敏的長篇小說創作技藝因此日臻走向成熟和完善。那個身陷“世俗囹圄”的穆有衡在困頓中努力掙扎、尋求救贖,直至風燭殘年,才通透徹悟地理解了生存、生活與生命之間的隱秘關系,他因此得以望眼欲穿人生的另一片迷人的風景。穆有衡在清醒之際終于拋棄了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欲望和財富,竭盡全力地告別那個被資本榮光籠罩的穆有衡,最終選擇以饋贈作為生命的終章,在脈脈流水般的生命余溫中走向了澄明與清澈。魯敏筆下的穆有衡讓我們又愛又恨,他的人生會讓行走在爭名逐利和被金錢“異化”道路上的“穆有衡們”感慨萬千。
魯敏在《金色河流》中前所未有地展現出她的小說才情,她成功地建構了一種博爾赫斯式的“小徑分叉的花園”,小說不僅呈現了穆有衡滄桑巨變的人生,同時還通過子一代的生命歷程點亮了穆有衡內心深處的“罪與罰”。他們是穆有衡最難以割舍的羈絆,老兒子穆滄身患阿斯伯格病癥,沒有任何世俗性的金錢觀念,唯獨傾心飛行棋和沙漏。穆滄對沙漏的鐘愛,其實就是他對時間消逝和命運流轉的深刻體會,一切終將在時間中開始而又必然回歸至時間的永恒之流。就像博爾赫斯所說:“經過無數面鏡子的反照,事物的映像不會消失,任何事情不可能只有一次,不可能令人惋惜的轉瞬即逝。”魯敏在《金色河流》中存在著同樣的時間哲思,穆有衡身世的不幸,野蠻生長的干女兒河山對鏡子的喜愛,以及穆滄對沙漏的愛不釋手,都是出于對時間的凝眸和回望使然。
與穆滄相較而言,穆有衡那個癡迷昆曲、個性乖張的兒子王桑和河山,他們的生活與金錢觀念又有著新的狀況。河山是穆有衡心中無法遺忘的傷痛,穆有衡終其畢生的力量給予河山撫慰和補償。然而,命運的驚濤駭浪將河山逼向生活的暗處,那是由身體、恐懼、屈辱連綴而成的生活血淚史。金錢對于河山而言,既是穆有衡的自我救贖,亦是對其野蠻成長和不幸人生遭遇的告慰。王桑則是被穆有衡寄予厚望的“忤逆子”,事與愿違的是王桑無意于父親穆有衡為其預設的人生道路,他不假思索地告別了權力和欲望交織的世俗場,而遁入到凹九空間的藝術世界中。他與唱戲出身的老木良成為忘年之交,共同追求和沉浸在昆曲中那種向死而生的凄美末路感。當王桑苦心崇尚的昆曲藝術受制于現實中資本的拘囿時,他的金錢觀念也隨之發生了變化:“應當公正地看待金錢,像看待陽光和水。應當愛慕商業,崇拜經濟規律,像愛慕春種秋收,崇拜季節流轉。”對于金錢的覺悟,讓王桑前所未有地理解和敬重父親,他懵懂意識到父親穆有衡這一輩苦心經營的財富創造。
魯敏的高明之處在于,她在《金色河流》中表達的是一種辯證式的金錢觀——金錢既不是萬惡之源,但同時也不是掌控一切和無所不能的靈丹妙藥。正因如此,魯敏更關注人情世故與財富倫理。讀這部小說,我們深感魯敏的這種至善和溫暖,她讓穆有衡的生命指針平靜從容地終止,讓穆滄與河山彼此依偎,讓王桑的藝術夢想有了新的契機,她甚至想用帶有魔力的橡皮重釋新的生活和人生。老子在《道德經》中寫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魯敏激活了每個人心中潛在的善念,如金色奔流的河水一般,潤天地萬物。(作者:李耀鵬、孟繁華,單位:沈陽師范大學中國文化與文學研究所)
編輯:馬嘉悅
關鍵詞:魯敏 金色河流 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