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傳染源、切斷傳播途徑、保護易感人群，是傳染病防控的“三大措施”。進入冬季，我國部分省市相繼出現散發病例，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查清傳染源，避免疫情擴散，成為防控關鍵。而流行病學調查和核酸檢測在溯源緝兇中無疑發揮了重要作用。這中間，流調人員被譽為傳染病防控的“福爾摩斯”，核酸檢測人員則是“距離病毒最近的人”，二者相輔相成。每一個流調結果的發布，每一個陰性檢測結果的公布，都給百姓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接報

12月15日，山東省濟南市疾控中心。

一早，該中心傳染病所副所長常彩云一如既往地來到單位，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新冠疫情發生以來，她和同事一直堅守在流調一線。

鈴鈴鈴……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讓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對方是山東省疾控中心，“省疾控告知我們，接到成都疾控通知，一名執飛成都往返濟南的飛行員被確診為新冠肺炎?！背２试普f。

很快，山東省疾控中心的協查函到了，通告了飛行員的基本信息、執飛濟南的航班號，并告知初步獲取的信息——飛行員在濟南機場停留期間曾使用商務艙衛生間，濟南機場的一名安檢員曾到機艙內與乘務人員對接工作。

可能有本地的密切接觸者！常彩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隨即，濟南市疾控中心主任阮師漫打來電話：“我已經通知應急辦，調集流調隊員和消殺隊員，咱們一起去機場！”

復印協查函，準備調查表、防護物資以及采樣物品，經過近一年歷練，常彩云和同事已對流調工作駕輕就熟。一般接觸者、密切接觸者、密接的密接……一系列調查工作即將展開。

“微信朋友圈已經刷屏了，我們必須盡快給公眾一個回應！”剛一上車，阮師漫便對大家說。常彩云迅速瀏覽了一下微信朋友圈，果然，“成都飛行員”“執飛濟南”“確診新冠”“婚宴”，滿屏都是相關熱詞。為及時回應公眾關切，阮師漫專門安排了一支小分隊，隨時準備根據流調結果發布新聞通報。

流調

根據協查函，流調人員首先鎖定了機場安檢員張某。

對于機場安檢流程，常彩云和同事并不熟悉，為了不漏掉任何一個細節，流調人員鼓勵張某用講故事的方式，詳細描述當天的過程。

據張某回憶，其確曾上過飛機進行安檢，并與乘務人員簽字交接，但未進入駕駛艙，也沒有與確診的飛行員直接接觸，只是從登機廊橋進入機艙，與艙內一位乘務員進行交談，兩人均佩戴口罩，但距離較近，在一米的距離內。交談時，機艙內還有其他乘務人員，但距離都較遠。張某在艙內的停留時間為10分鐘左右。多位機務人員在表格上簽字，并交由張某保管，這一過程中，張某并未佩戴手套。

與此同時，另外幾名流調人員正在查看登機廊橋的監控錄像，“飛機停留時長約2個小時，需要一幀幀地看。”阮師漫說，由于圖像清晰度不高，機場工作人員協同查看。很快，調查結果出來了——除張某外，還有10名保潔人員登機進行衛生清潔，流調人員旋即對這10人展開調查。

令流調人員欣慰的是，保潔人員在清潔時都佩戴外科口罩和一次性手套，清潔完畢后將機艙內雜物裝入垃圾袋中并迅速撤離。保潔人員分工明確，主要以清潔物體表面為主，并未進入駕駛艙，也沒有與乘務員交談?！肮ぷ鲿r間短，且佩戴相應防護用品，清潔完畢后立即按照要求保持手部衛生。在監控錄像里，也能看到保潔人員在做手部衛生的全過程?！比顜熉f。

波瀾

雖然調看了錄像，流調人員還是不放心——機組人員是否均未下機？協查函中提及，飛機停留濟南期間，確診的飛行員曾用過商務艙的衛生間。那么，在成都飛往濟南的行程中，他是否也使用過這一衛生間？與其接觸機會最多的乘務人員的核酸檢測結果如何？是否也有確診病例？

疑竇叢生。

果然，在進一步調查中發現了一個遺漏的環節——加油員。更讓人揪心的是，確診的飛行員曾下過飛機，并且與加油員有過接觸！

隨即，流調人員針對兩人接觸的場景，加油的時長，兩人的防護情況，對加油員進行了詳細詢問。加油員回憶，自己全程佩戴口罩和手套。確診飛行員下飛機加油時也佩戴了口罩。

此外，加油員還講述了一個細節——簽字時，飛行員用的是隨身攜帶的簽字筆。這意味著，二者沒有接觸同一物品，且處于室外空曠空間，加油時間較短，兩人也沒有過多交談。通過對機組人員的問詢也證實，其他機組人員均未下機。

另一方面，正如流調人員擔心的，成都方面回復，經過問詢，確診飛行員表示，在成都飛往濟南的行程中，他的確曾使用過商務艙衛生間?！帮L險無形中又增加了很多。”常彩云說。

自此，確診飛行員的行動軌跡已基本清晰?？梢悦鞔_的是，除戴口罩下機加油外，確診飛行員未與乘客和其他機場工作人員有直接接觸?！拔覀冃睦镆查L舒了一口氣?！背２试普f。

爭論

初步調查結束后，接下來，要對人員分類判定并采取相應管理措施，“屬于一般接觸者、密切接觸者，還是密接的密接？不同的性質，需采取不同的處理方式，這樣才能做到精準防控?！比顜熉f。

首先，乘務人員無疑屬于密切接觸者。飛機?？繒r，機場工作人員與乘務員近距離接觸，且在飛機上有交辦單等物品的傳遞。物傳人是目前國內多起疫情的傳播途徑。因此，應按照密接的密接來進行管理，需進行核酸檢測及集中隔離觀察。

其次，《新冠肺炎防控方案（第七版）》中，對一般接觸者的定義是“與疑似病例、確診病例和無癥狀感染者乘坐飛機、火車和輪船等同一交通工具，或共同生活、學習、工作以及診療過程中有過接觸，但不符合密切接觸者判定原則的人員?！币虼耍佑蛦T被判定為一般接觸者，“他與確診的飛行員有過接觸，但從活動軌跡上看，感染風險很低。”常彩云說，對于一般接觸者，將采取核酸檢測和居家健康管理。

此外，考慮到確診飛行員在飛抵濟南行程中曾用過商務艙衛生間，商務艙的乘客存在與確診飛行員共用衛生間的情況，如果手衛生做得不好，傳播風險很大。因此，商務艙的乘客需集中隔離觀察。

但對于經濟艙乘客的判定與管理，流調人員產生了分歧。

一部分人認為，乘務員在確診飛行員與乘客之間起到了紐帶作用，她們屬于密接，同時，她們為乘客提供服務，所以，經濟艙的乘客應判定為密接的密接。

但另一部分人，尤其是消殺方面的專家認為，確診飛行員只用了飛機前端的商務艙衛生間，并未前往經濟艙，加之航空器上過濾循環系統高效，艙內空氣傳播的可能性很低，濟南既往承接的多個入境航班的接機任務中，也均未發現同乘飛機感染的病例。此外，乘務人員為旅客提供服務時佩戴了口罩和手套，且核酸檢測均為陰性，傳播的風險很低。因此，不應對經濟艙的乘客進行隔離管理。

最終，大家達成一致——在這一案例中，經濟艙乘客可能并不在目前的概念范圍內，“稱他們為待篩查人員可能更為準確。”阮師漫說，為了最大限度降低風險，將對經濟艙的乘客進行核酸檢測。此外，10名保潔人員也被認定為待篩查人員，并于流調當天進行了核酸檢測。

定心丸

近一年的流調工作，讓常彩云感觸頗深，“實戰案例不斷增多，‘在大海中學游泳’，讓我們的理論和實操都有了提升”。

當流行病學調查接近尾聲時，另外一組負責密接追蹤的疾控人員又忙碌起來。濟南市疾控中心協查專班通過公安大數據比對，對一般接觸者、密接的密接等各類人員的去向進行追查——現居本地者，離開濟南已前往山東省內其他地市者，離開山東省已前往其他省份者?！八须x濟人員的信息要推送給其屬地疾控中心進行管理，不能有半點延遲?！比顜熉f。

從啟動流調，到濟南市衛生健康委發布公告，僅用了幾個小時，流調結果給濟南市民吃了定心丸。這背后，疾控人的辛苦付出又一次為這座城市平添了幾分寧靜。明天依舊會車水馬龍，大家又會忘記成都飛行員的故事，整個城市也不曾感受那份不安與恐慌。常彩云感嘆：“有人曾說過，疾控的工作不為人所知，是因為你們干得好。因為你們快速反應、精準防控，公眾感受不到那種不安與恐慌，感受不到你們的辛勤與付出。其實我想說，這正是我們疾控人所追求的，于無聲中打贏這場戰斗！”

縮影

與流調相同，在溯源緝兇中，核酸檢測也發揮著重要作用，二者相輔相成。

河北省張家口市是滑雪愛好者的圣地，這里也是2022年冬奧會的比賽場地之一?！拔覀冞@里條件有限，但為了滿足應檢盡檢、愿檢盡檢要求，我們想了很多辦法提升核酸檢測能力?！睆埣铱谑械谝会t院黨委書記喬春友說。

首先是硬件改造。喬春友介紹，疫情初期，當地只有包括該院在內的少數幾家醫療機構具備核酸檢測能力。為了滿足檢測需求，該院及時購進了核酸提取儀和熒光PCR擴增儀。國家衛生健康委提出愿檢盡檢后，檢測量進一步升高，尤其是在開學、考試前，往往會出現集中檢測的情況?！盀榇?，我們不僅是購買設備，提升檢驗科的能力，縮短檢測時間，而且全院齊上陣，協力合作?！眴檀河颜f，醫院挑選出業務熟練、經驗豐富的醫護人員投入到發熱門診，為應對常態化防控，醫院采取梯隊化建設，形成可持續的救治力量。

張家口第一人民醫院只是一個縮影。隨著防控常態化，核酸檢測的需求在不斷增大，核酸檢測的重要性日益凸顯。9月，國家衛生健康委出臺的《進一步推進新冠病毒核酸檢測能力建設工作方案》中就明確提出，到2020年年底前，所有二級綜合醫院具備核酸采樣和檢測能力，完成城市檢測基地和公共檢測實驗室建設，充分發揮第三方實驗室作用，具備在發生局部聚集性疫情時較短時間內完成人群核酸檢測的能力。

躍升

“目前，我們的實驗室核酸樣本最大日檢測能力已達到1萬余份，可根據瀘州地區的檢測需求，隨時調整設備和檢測人員的投入?！蔽髂厢t科大學附屬醫院醫學檢驗部主任劉靳波說，該院已引進核酸快速檢測設備，將于近期投用，“快檢設備投用后，最快半小時左右便能出具檢測報告，將主要應用于應急救治，滿足患者的個性化檢測需求?！?/p>

劉靳波表示，未來，還會進一步提升核酸檢測能力，繼續加快相關檢測設備的采購，并進行一定的人員儲備，確保核酸檢測工作既保量又保質。

除了采購設備，優化檢測流程，提升檢測效率也是重要措施之一。為有效滿足快速增加的核酸檢測需求，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佑安醫院應需而動，由多個科室共同協作，組建團體預約核酸篩查團隊?！皥F體預約核酸篩查，將工作內容前移，簡化篩查流程，節約時間，為團體篩查提供便利條件?！痹撛合嚓P負責人說，醫院根據預約團體提供的信息，在篩查前完成預約掛號、繳費、條碼打印及信息登記管理工作，按照預約時間前往現場采集樣本，避免大量人群同時聚集在醫院，降低交叉感染風險。

據悉，截至12月22日，四川省建成新冠病毒核酸檢測P2實驗室的機構共571家，其中醫療機構393家、疾病機構153家、第三方檢測實驗室25家，覆蓋全省166個縣（區、市），單日最大理論單檢量為86萬人次。山東省實施了核酸檢測能力“倍增計劃”，使核酸檢測能力在短時間內得到快速提升，全省核酸檢測機構從8月初的451家，增長至目前的698家。全省最大日檢測能力從8月初的16萬份，增長至143萬份，年底甚至有望達到150萬份。（記者 張磊 喻文蘇 通訊員 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