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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頭擴張流媒體夾擊 中小影城夾縫求生
“要不,還是賣了吧。”在那個寒意刺骨的夜晚,妻子對輾轉難眠的唐數說。她知道,他心里記掛著停業的電影院,這是一家總有3個影廳的小影院,是6年前唐數大學畢業回到五線城市的家鄉后一手打造的。
“剛開業的時候行情一般,不久后‘在線選座’流行起來,電影市場一下子火了起來,影院經營三年后就收回了成本。”時隔數月后,唐數在向《證券日報》記者回憶這件事時非常感慨,如果沒有突然停業,僅2020年春節檔的收入可能就能凈賺30余萬元,但當時開業的時間遙遙無期,房租、人工、庫存商品,一個月近20萬元的成本像是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
今年4月初,唐數將這家電影院以150萬元的價格,整體轉讓給朋友的朋友。“這個價格像是在割肉。”他說。
相比之下,在江蘇省南通市等地擁有10余家電影院的繆先生境遇就好得太多。今年5月初,他將其中一家“星馳未來影城曲塘店”在阿里拍賣上掛牌出售,以期緩解資金壓力。5月8日,國務院對密閉娛樂場所的指導意見讓大家看到了希望,在員工集資共同努力下,星馳未來影城曲塘店在阿里拍賣掛牌十天后,繆先生撤回了拍賣申請。
他們是無數中小影院股東的縮影,在過去半年的時間里,影投人經歷了從業以來最大的考驗,有的撐不住退出舞臺,更多的人還是掙扎著努力堅持。
當疫情好轉希望來臨時,那些堅持下來中小影院股東才發現,行業巨頭在逆境中飛速擴張,流媒體虎視眈眈,8月31日,B站投資徐崢、寧浩等導演持股的歡喜傳媒,拿到該公司既有影視作品及新作的獨家外部播放權。同時,電影宣發窗口期縮短趨勢明確。
院網之爭2.0版已經展開,生存之戰才剛剛開始。
生死危亡
收到電影院開業的新聞推送時,陳華正在送外賣,他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適應從檢票員到外賣小哥的身份轉變。“春節前夕店里(影院)停業,10天后經理當機立斷跟我們談話,要么自動離職,要么拿最低薪酬干點周邊工作等待開業。”陳華告訴記者,自己在糾結了幾天后決定離職,“最低薪酬養不起孩子。”
沒想到節后工作格外難找,“原本不想送外賣,一方面覺得外賣員不夠體面,另一方面擔心自己吃不了苦。”生活沒有給陳華太多選擇的機會,半個月后,他成為了一名騎手。
“送外賣比檢票員掙得多得多。”說到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是陳華還是想回到影院去,“是真的愛電影,看到《八佰》上映的新聞時,我激動都快跳起來了,已經計劃回去上班了,但是聯系經理后得到等待的通知,雖然影城開業了,但是客流量遠不及去年同期,所需工作人員也相應減少了。但我離回到熟悉的日子又近了一步。”陳華說。
電影院停業,工作人員可以再找一份新工作,股東則是實打實的虧損。如果不是因為停業期間現金流緊張,繆先生絕不會想到要拍賣電影院。
這家電影院建筑面積約660平方米,在鎮中心,設有3個影廳,一共有331個座位。2019年全年票房收入為160萬元,其他收入為20萬元左右,剩余租賃期是7年,每年租金25萬元,起拍價僅為80萬元。
事實上,星馳未來影城曲塘店成立近3年,目前已經收回成本(投資成本約為250萬元)。
像繆先生一樣,在艱難時刻作出“減負”的影院股東并不在少數。
2019年底,全國院線影院達到12408家,其中有13%的影院在2020年上半年經歷了變革。天眼查數據顯示,2020年上半年,有1673家影院企業變更法人,同比增加40%;有1917家影院企業有過股東、股權變更行為,同比增加了62%。具體到單月數據來看,法人、股權變更行為高發期為第二季度(3月份-6月份)期間。
一位大型連鎖院線董事長在接受《證券日報》記者采訪時表示,上半年電影院沒有“潮水”,只有“洪水”。
巨頭逆勢擴張
重創之下,院線龍頭開始逆勢擴張。
上海電影宣布出資8000萬元,以40%的持股比例參與投資設立上影資產管理(上海)有限公司,將通過并購、增資、參股等形式對長三角及周邊區域內的影院進行投資與整合。
萬達電影定增預案獲批,募集資金中的30.45億元用于新建影院項目,擬在未來兩年內新建電影院162家,投資總額為31.45億元。在披露定增預案后的10個交易日里,萬達電影股價漲幅達16%。
此外,金逸影視擬于今年新增25家影城,橫店影視則計劃新增影院60家。
而截至2019年底,萬達院線、大地院線、金逸珠江、橫店院線分別擁有影院數量為663家、1130家、425家、462家。可以說,市場排名前十院線紛紛下場,大手筆抄底。
艾媒咨詢CEO張毅告訴《證券日報》記者,受疫情影響,上半年院線收入慘淡,未來行業倒閉潮、洗牌趨勢已定,機會與風險并存,能堅持下去并及時擴張的院線將會有更廣闊的市場空間。
現在是行業整合的好時機,價格和市場環境處于低位,有想法的上市公司已經行動起來了,上述連鎖院線董事長表示。
繆先生也收到了某院線巨頭的收購邀約,“我沒同意,堅持下來就能看見希望”。
事實上,過去幾年中國銀幕數量增速過快,影院單屏幕產出已經出現明顯下滑趨勢。2019年,全國新增影院1453家,增幅13.26%,影院總數達到12408家;新增銀幕9708塊,增幅16.16%,全國銀幕總數達到69787塊。然而,銀幕數量增速(11.23%)高于票房收入增速(5.64%),國內票房與觀影人次增速明顯沒有跟上銀幕數量增幅,單銀幕票房產出跌幅達5.02%。
產能過剩,影院資源向龍頭靠攏,未來留在這個舞臺的玩家是連鎖巨頭。而當影院集中度提升后,便是話語權之爭。
2016年,華誼兄弟出品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上映,首映票房表現不佳,導演馮小剛曾公開喊話王健林,質疑萬達院線因公司恩怨,刻意打壓其排片率(該片在萬達院線排片率為10.7%,遠低于全國40%的平均值)。
通過并購盡量擴大市占率進而提高議價能力,只有集中度夠高才有話語權。上述連鎖院線董事長向《證券日報》記者表示,院線手里掌握著排片權,是平衡市場的關鍵手段,一旦某家院線市占率過高,最直接的后果是該院線的決定將影響未來電影票房比例。“如果有幾部大片在關鍵檔期同時上映,自家參投的電影在排片上多傾斜一些也是常情。”
對于中小影院來說,巨頭擴張引發最直接的后果是逐漸喪失話語權。而令其更為擔憂的是,流媒體也在一步步侵蝕他們的生存空間。
院網之爭升級
此次疫情期間,很多人意識到,離開電影院生活也沒有受到影響。“電影院是否還是剛需,流媒體能否代替影院”的討論卷土重來。
今年8月初,上半年巨虧的好萊塢巨頭迪士尼決定,影視巨制《花木蘭》將放棄院線,改為在流媒體平臺Disney+上映。盡管迪士尼CEO鮑勃·察佩克強調,《花木蘭》上線流媒體只是一次性選擇,并不代表播放模式的整體轉變。但仍然無法阻擋一位法國獨立影院的老板,憤怒地將《花木蘭》宣傳物料砸毀。
唐數非常理解這位法國影院老板,“《花木蘭》的宣傳物料已經在影院擺放出來了,線下宣發大概也都做了,片方突然撤銷放映,對目前脆弱的影院來說是一次心理沖擊。就像是一起戰斗的戰友,突然丟下你說‘不打仗了,準備回家繼承家產’,這感覺糟透了。”
唐數是體會過這種感覺的,今年1月23日(農歷臘月二十九),春節檔電影集體撤檔后,《囧媽》片方歡喜傳媒迅速尋求突破口。次日,便以字節跳動將向歡喜傳媒子公司最少支付6.3億元作為基礎,雙方深入戰略合作,《囧媽》因此于農歷大年初一登陸抖音、西瓜視頻、今日頭條、歡喜首映等流媒體平臺,免費放映。
消息宣布當日,歡喜傳媒股價暴漲43%。而《囧媽》上線三日后總播放量超過6億,總觀看人次1.8億。歡喜傳媒、字節跳動可謂雙贏。
字節跳動對優質內容毫不吝嗇,彼時業內紛傳,頭條系同時在溝通其他幾部春節檔影片。《唐探3》的主控方,萬達電影總裁曾茂軍明確表態,該片會先登陸院線上映。
事實上,歡喜傳媒的行為激起影院的強烈反彈。包括萬達、大地等在內的多達23條院線聯合向國家電影局市場處提交《關于提請主管部門規范電影窗口期的緊急請示》,認為《囧媽》此舉擊破“現行的電影公映窗口期,對于影視營收和行業多年來培養的付費模式相左,是對現行中國電影產業及發行機制的踐踏和蓄意破壞,會起到破壞性的帶頭作用”。
在8月中旬面對新京報的采訪中,徐崢回應稱:“《囧媽》上線只是這一部電影的決定,不可能把電影產業改變,也不可能把院線搞垮。”
“只是一次”的論調與迪士尼CEO鮑勃·察佩克的說法如出一轍。但這不妨礙徐崢持股的歡喜傳媒仍然拿了B站5.13億港元投資款,并與B站達成戰略合作。
這令很多院線經理擔心,北京地區一家連鎖院線的影院經理表示:“歡喜傳媒曾出品過《我不是藥神》、《瘋狂的外星人》,可以說是票房的保證。如果他們未來在發行渠道方面傾向于流媒體,那么將是電影院的一大損失。”
而可以明確的是,院線電影的窗口期正在縮減。窗口期是好萊塢為實現版權利益最大化提出的概念,一部電影在影院結束放映后通常有3個月到6個月的時間進入DVD制作、網絡平臺,以保證院線的利益。
這條全球電影人默認的規則正在被打破。北美方面,8月初,環球影業與全美第一大院線AMC達成一致:打破之前業內約定俗成的3個月院線窗口期政策,允許環球影業及其旗下公司的電影在院線上映17天后(首周3天+兩個自然周),就可以在網絡上線走高端付費點播(PVOD),而AMC則可以從點播費用中分得大概10%的利潤。
國內市場上,7月31日在中國上映的彩條屋動畫《妙先生》,已于8月7日正式登陸愛奇藝和騰訊視頻進行付費點播,該片的院線窗口期壓縮到僅有7天。
“當下窗口期越來越短,有的幾乎(院網)同步”, 阿里巴巴集團副總裁、阿里影業總裁李捷在接受《證券日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這并非什么‘洪水猛獸’,我認為網絡電影與院線電影呈正相關,前者做的越好,后者才會拍的越好。”(記者 謝若琳)
編輯:位林惠
關鍵詞:影院 院線 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