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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隔離病毒的“武器”
當下,新型冠狀病毒疫情防控必須從每個人做起,正確使用口罩能有效阻斷病菌通過飛沫傳播,口罩也因此成了人們出門時必不可少的防護“裝備”。縱觀數百年來口罩的每一次發展進化,背后都是一部慘烈的人類與疫病的搏斗史。戴口罩,不僅是對自己的保護,更是對大家的保護。
意圖嚇跑瘟疫的“鳥嘴”
半遮面、掩口鼻——歷史記載最早的口罩雛形出現在公元前6世紀,當時的口罩并沒什么技術含量,只是在臉上綁塊布片而已。當然,用途也大相徑庭。現代人使用口罩是為了隔離病菌或者空氣中的有害物質,保護自己不讓病菌侵襲;而古人是為了保護他人或以示尊敬,才會使用布片遮掩口鼻。如古波斯人的拜火教認為普通人的氣息是不潔的,因此在進行宗教儀式時要用布包住臉。在伊朗的一些波斯教古墓浮雕中,祭師也戴著“口罩”。
公元1275年,意大利商人馬可·波羅旅行至中國,受到元世祖忽必烈的盛情款待。在宮廷宴席上,他看到侍奉飲食的侍從一律用蠶絲和黃金絲織成的“絹布”遮住口鼻,經詢問得知這是為了防止侍從呼出的濁氣污染食物。這段有趣的經歷,在他回國后便記錄于《馬可·波羅游記》(又譯為《東方見聞錄》)中:“在元朝宮殿里,獻食的人,皆用絹布蒙口鼻,俾其氣息,不觸飲食之物。”盡管“絹布”所用的蠶絲和黃金絲現在看來足夠奢侈,但實際上發揮的不過是口罩的部分功能。
“口罩”被率先開發應用于衛生防疫方面,是在14世紀的歐洲。當然,它的背后是一場慘烈的人類抵御瘟疫戰。
中世紀,一種烈性傳染病——鼠疫肆虐歐洲,由于不明傳染源,隔離、奔逃都無法有效制止疫情擴散,歐洲人民全面陷入恐慌,甚至一度認為是來自上天的懲罰。從14世紀40年代開始,這場傳染病給全世界造成了巨大的災難,在歐洲約有30%至60%的人因此而死去, “黑死病”就是人們為鼠疫起的另一個名字。直到18世紀,它才漸漸從歐洲消失。
當時,在一些地方,“尸體大多像垃圾一樣被扔上手推車”,異常悲慘。延續百年不停的鼠疫暴發擊潰了中世紀的社會秩序,由于教會在鼠疫流行中的處理無力,神權逐漸失去影響力,居民中研究醫學的人開始增加。很多人還承擔了處理尸體的工作,他們不得不采取一些自我保護,一般用麻布或者棉布來遮掩口鼻,以隔絕尸體的腐臭。可想而知,其防護效果甚微。
16世紀末,鼠疫又一次在歐洲暴發,而且傳播面積更廣。在經歷了兩個世紀的研究之后,醫生們發現這種病癥是通過血液和體液傳播的。
直至1619年,法國醫生查爾斯·德洛姆發明出一套防護衣,要求醫生在治病時都穿上,盡可能減少他們的感染死亡率。這就是著名的“鳥嘴醫生”——頭戴黑色的斗篷帽,從頭到腳的長袍都是由涂過蠟的帆布制成,有時也用皮制的,用來保護身體;雙手用巨大的手套包好,并在手腕和腳腕處用綁帶扎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狀如鳥嘴的面具,其內部凸起部分是裝了香料和草藥的布袋,布袋上有時還灑香水,用來隔絕有毒空氣并減少異味,面具的眼睛由透明的玻璃構成。“鳥嘴醫生”診病時,手持長木棒挑開患者衣物查看病情或指揮其如何療病,而不會用手直接接觸患處。
這種鳥嘴狀面具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充當了口罩,有些醫生也會在填充物中加入獨家“秘方”,但作用有多大不得而知。至于為何要做成鳥嘴狀,有一種解釋稱,“攜帶瘟疫的惡靈隱蔽在鳥的身上,而這些鳥會被形象更加兇惡的鳥嘴面具嚇跑”。
發現細菌方有口罩
盡管口罩雛形出現得很早,但受醫學水平的限制,在隨后的幾百年間口罩并未真正發揮其醫用價值。口罩真正被用于醫學,則是近代的事情。
19世紀,醫學領域有了長足的進步,世界各地出現了大量新技術并被逐漸普及。如手術的領域不斷擴大,外科醫生不僅能對外在器官動手術,而且對體腔內的一些病癥也能處理。從表面來看,這確實值得盛贊。但遺憾的是,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患者會因術后感染而死。當時,無論是新發明的還是成熟的手術,術后死亡率都超過50%。如在法國巴黎的截肢手術,死亡率高達66%。甚至還有醫生放話:“當一個人躺在手術臺上接受手術,可比上戰場奮勇殺敵的死亡率更高。”
這是為什么?眾多醫學從業者百思不得其解。當時,世界上還沒有細菌學說,沒有人知道我們身邊存在一群肉眼看不見的細菌大軍。
1857年,法國微生物學家巴斯德發表了“關于乳酸發酵的記錄”,這是微生物學界公認的經典論文,推翻了被奉行許久的“自然發生說”,證實有些微生物會導致食物分解腐敗,而發酵作用正是由于微生物引起的。可能人們當時未曾想到,這為之后的細菌防護型口罩的發明和應用打下了理論基礎。
1895年,德國病理學專家弗魯格指出,“從外科醫生咽部和齲齒中可以培養出金黃色葡萄球菌和鏈球菌,講話時唾液內的細菌會污染傷口。”他的學生還做了一個臨床實驗證明,如果醫生不戴口罩,在培養皿45厘米至60厘米外高聲演講、2米外咳嗽或6米外打噴嚏時,培養皿內均有細菌生長;每次張口說話都可播散到空氣中許多細菌。以此為基礎,德國外科醫學家米庫里茲同年提出,在做手術時,外科醫生應該將自己的口腔、鼻腔、胡須等部位用消毒紗布遮住,這也被稱為“米庫里茲氏口罩”。這是現代意義上有記載的首款醫用口罩,此后“戴口罩”成了醫護人員的標準形象。
由于紗布緊緊包繞著鼻腔和口腔,使用時很不舒服。后來,米庫里茲的學生胡博納等人把紗布剪成長方形,在兩層紗布中間放置了一個細鐵絲支架,使紗布與口鼻間留有間隙,解決了佩戴口罩呼吸不暢等問題。再把兩根帶子縫制到支架兩側,以便固定在使用者的頭上。
兩年后,法國醫生保羅·伯蒂在經過多次實驗后發現,6層紗布的口罩才可以有效預防細菌經飛沫傳播。他將改良后的口罩縫到手術服的衣領上,用時只要將衣領翻過來即可。但這種口罩需要用手一直按壓,極為不便。后來,他在口罩兩側增加了兩條可以自由系結的吊帶,下邊部分牢牢縫在手術衣領上,上面可系到頭部。至此,現代醫學史上的口罩基本形成。
口罩挽救了一座城
有人說,在我國首個發明口罩的人,不僅救了無數人,而且還救了一座城。這話,并不夸張。
1910年冬,在我國北方新興城市哈爾濱,一場浩劫悄然而至——很多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感染者初始會頭疼、胸悶、發燒、干嘔等,直至窒息死亡。一時間人人自危。
這場瘟疫從俄國貝加爾湖地區沿中東鐵路傳入我國,以哈爾濱為中心迅速蔓延開來,短短4個月擴散到5省6市,死亡人數達到6萬多人,僅哈爾濱市就有5272人喪生。時值隆冬,哈爾濱大街上的積雪有五六寸厚,一排排棺木和尸體露天停放著,如長蛇陣一般綿延數里。
時任清政府天津陸軍軍醫學堂副監督(副校長)、劍橋大學醫學博士伍連德臨危受命,擔任清政府全權總醫官,赴哈爾濱組織抗擊瘟疫。12月24日,在到達后的第三天,為了弄明白疫情的來源,伍連德和助手決定冒險解剖患病尸體。在一間貧民窟里,他進行了中國醫生的第一例人體解剖,獲取了重要的臟器和血液標本。幾天后,伍連德從顯微鏡中發現了大量鼠疫耶爾森菌,更加確定這次流行的是肺鼠疫,傳播途徑是直接通過人際間呼吸和飛沫。與歐洲鼠疫不同,那是由黑鼠身上的跳蚤攜病菌引起的。
伍連德認為,要切斷傳播途徑,最明智的做法是將肺鼠疫感染者與健康人群隔離開。于是,他對哈爾濱進行全面布控,尤其是重點區域的所有公共設施,旅館、飯店、商店均全面消毒,對病人和家屬實行嚴格的隔離,并對患病尸體采取了火化的處理措施。
同時,伍連德還設計發明了棉紗做成的簡易口罩。其實,制作方式很簡單,就是將約9寸寬的普通外科紗布剪成3尺長,每條順長折成雙層,中間放置一塊長4寸、寬6寸、厚半寸的棉花,再將紗布的每端剪成兩條,使之成為兩層狀的紗布綁帶。使用時,以中間有棉花處掩遮口鼻,上下兩端的綁帶,分別經耳朵上下處系于腦后。
設計之初,伍連德曾將口罩的綁帶設計成兩端各三條:上方兩條沿耳上方系在腦后,中間的沿耳下系在頸后,下方的則向上系在頭頂。為使用方便,不久后他將綁帶簡化成兩對,而防護作用依然。這樣一款自制口罩,簡單易戴,價格低廉。伍連德調動了大量人力物力,確保口罩源源不斷地供應社會,很快被大眾接受。這種加厚的口罩,后被稱為“伍氏口罩”。
伍連德創立的防疫模式為整個東北乃至全國做了一個表率。隨后,各省市紛紛仿照他的治理方法建立起防疫體系,給不同病情的病人提供更有針對性的治療,避免他們之間的交叉感染。就這樣,不到4個月的時間,一場數百年不遇的鼠疫災難終于被制服。在那個沒有抗生素,經濟、醫療衛生環境都無比落后的年代,幾乎不可思議。要知道,即便是現在,鼠疫仍被列為甲級烈性傳染病(SARS是乙級)。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成功控制傳染病的行動,伍連德功不可沒。在1911年4月召開的“萬國鼠疫研究會”上,這種方便、實用的口罩受到各國專家的贊賞:“伍連德發明之面具,式樣簡單,制造費輕,但服之效力,亦頗佳善。”
2007年,諾貝爾基金會官方網站公開了部分諾貝爾獎候選人資料,從中可以查詢到1901至1951年度生理和醫學獎候選人情況。獲得提名的科學家中只有一位中國人,他便是我國現代醫學先驅、中國檢疫事業創始人——伍連德。
一場流感讓口罩走向大眾
從醫生專用工具變成公眾常備物品,口罩走進千家萬戶的過程,伴隨著一場“史上最可怕的傳染病”。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經進行了4年,處于血雨腥風中的歐洲,從馬恩河、索姆河到凡爾登,無數年輕的生命終結于烽火狼煙中。雖然歐洲各交戰國早已筋疲力盡,并付出慘重的代價,但戰事依然膠著,看不到結束的跡象。已經被連年大戰折磨得精神麻木的人們,無論如何也預想不到,一場比戰爭還可怕的災難正尾隨而來。
這要從1917年4月說起。大發戰爭財的美國宣布加入參戰行列,宣戰后,美國開始大規模的全國動員準備,士兵從原有的18萬人擴征到350萬人,各地不得不建起巨大的軍營,用來訓練大批遠征軍。只不過,為了應戰,這些匆忙建起的兵營擁擠不堪。
次年3月,第一例流感患者在全美第二大軍營——福斯頓軍營發病,發燒、嗓子腫痛,醫生認為不過是普通感冒。然而,接下來的情況出人意料,三周后就有1100人因病重需要住院。很快,24個大型軍營里都暴發出流感。由于當時歐洲戰事吃緊,美國政府并未因此停手,共有150萬美軍被陸續派往歐洲參戰,但他們中有很多人未能活著登上歐洲大陸。
流感病毒隨著美軍的到來,以驚人的速度席卷了歐洲大陸,并向全世界擴散,造成人類歷史上的一場空前災難。最終,這場被稱作“西班牙流感”的傳染病,在一年多的時間里,估計共造成全世界5000萬至1億人死亡。
之所以稱之為“西班牙流感”,并非因為疫源地在西班牙,而是因為當時該國是中立國,未對疫情信息進行封鎖,所以很多消息都來自西班牙。這次流感先后對人類發起了三波攻擊,時強時弱。由于缺乏有效的隔離措施與防護手段,不少普通病人和醫護人員因交叉感染而患病,從而進一步加重疫情的蔓延。
西班牙流感后期,人們已經普遍意識到防疫的重要性。在美國發放的宣傳畫上,就標出了戴口罩,或用棉布掩住口鼻的正確做法;而日本的海報則更為直白:不戴口罩就沒命了!
口罩成為預防流感的重要工具。普通平民被強制要求戴上口罩,雖然只是簡易款,以今天的防護標準來看,其抵御病毒侵襲的效果并不怎么樣。但不可否認,口罩變成了全民用品,其作用也從“防止他人不受感染”進化為“保護自己不被傳染”。紅十字會的志愿者們日以繼夜地制造出數以萬計的口罩,電車售票員會拒絕讓不戴口罩的乘客登車。
在疫情防控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的口罩繼續發揮著更多防護作用。1952年12月,持續了多天的嚴重空氣污染造成英國倫敦上萬人死亡,口罩成為在霧都中生存的必需品。口罩材料也在對抗污染的過程中不斷進化。上世紀六十年代,無紡布口罩誕生,所用材料主要是靜電纖維濾棉。此外,各國陸續頒布了職業健康法,通過各種措施推動現代口罩技術的不斷發展和應用。
特別是在有傳染性疫情發生后,口罩“排頭軍”的作用更是不可小覷。無論是SARS、埃博拉、禽流感、甲流,還是在這次全民抗擊新型冠狀病毒的斗爭中,小小的口罩正在努力幫助人們隔離傳染源,切斷傳播途徑。
如今,口罩在世界范圍內已經成為一個年產值超百億元的成熟產業,從貼合度、過濾效果到舒適性均在不斷改善提升。近年來,口罩的技術含量逐漸增加,除了醫用外科口罩外,防塵、防花粉、防霧霾,甚至防紫外線、清涼感等個性化品類也全面上市。
域外來風
口罩成了“社交防火墻”
在日本街頭,經常可見戴著口罩的行人,男女老少均不在少數。這讓很多外國人尤其是歐美人難以理解,為什么日本人酷愛戴口罩?
近年來,日本戴口罩的人激增。一項調查顯示,同樣是在流感高發期,2008年有18%的日本人因擔心染病會在這一階段幾乎每天都要戴上口罩;而三年后這個比例上升到了30.6%。據統計,2018年日本的家用口罩消費量為55.38億個,銷售額約358億日元。也就是說,平均每人每年消耗40多個口罩,堪稱世界第一大口罩消費國。
那么,這些口罩都用于何處呢?
在日本,花粉過敏算得上是“國民病”。根據一家制藥集團的調查顯示,該國約有3000萬名花粉過敏患者,平均每四人中就有一人備受過敏折磨,最嚴重的集中于東京、大阪、靜岡等地。每年春季來臨前,藥妝店都會設立專柜,售賣對抗花粉過敏的各類產品,如口罩、過敏藥等。致敏源就是廣泛栽種的杉木,當大量花粉飛散到空氣中,人們吸入后便很容易出現敏感。口罩則能有效阻隔塵埃和花粉。因此,每年2月起,日本就有更多人外出戴口罩,嚴重的還會服用抗過敏藥物或噴霧等來緩解過敏癥狀。
隨意走進一家藥妝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口罩定會讓人眼花繚亂。其中,有一些是專為女性設計的。一家美容公司的部門負責人表示:“有越來越多的人戴口罩已經不是為了預防流感,而是為了追求時尚。”該公司銷售了一款“小臉口罩”,能夠讓下巴到耳朵的曲線更加圓潤,讓臉顯得更小,深受年輕女性歡迎。
除此之外,在日本還有人戴口罩是完全看心情的,這種口罩則被稱為“伊達面罩”。這種口罩一般較小,只遮蓋鼻頭及以下的臉部,多采用純棉布制成,價格便宜。日本社會學者分析稱,內向的日本人不喜歡也不習慣在公共場合自我暴露、自我展現,也不愿被陌生人解讀出自己的私人信息,戴上口罩就像穿上“鎧甲”,建起一道與外人的“社交防火墻”,起到自我保護的作用。
編輯:楊嵐
關鍵詞:口罩 歐洲 隔離 鼠疫 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