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暢

解析中國民營航天首次發射自研火箭的密碼

費用低于市場 或考慮登月載人

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 田文生

5月17日，中國首枚民營自主研發的商用亞軌道火箭“重慶兩江之星”發射成功，火箭長9米，總重7200公斤，全程大氣層內飛行，最大高度約38.7公里，最大速度超過5.7倍音速，飛行時間306秒，飛行距離273公里。

零壹空間航天科技有限公司自主研制該火箭。5月25日，該公司創始人舒暢接受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專訪。

中國青年報：你怎么看待這次發射？

舒暢：這是從0到1，我們更大的使命和挑戰是從有到精。這一發打成了，以前沒打過火箭的年輕同事也都親手造過發射成功的火箭了。客戶更敢簽合同了，有助于以商業的形式來做出好的產品。即便再追夢的公司，再追求技術，也得有造血的能力。

中國青年報：有報道說，“重慶兩江之星”被認為是中國版的“SpaceX”，你被稱為中國的“埃隆·馬斯克”，你怎么看？

舒暢：我現在還差得很遠很遠。埃隆·馬斯克的每一家公司都成就斐然，我們只不過在一個細分領域剛剛邁出第一步。

我們更想做航空航天領域的華為，沒那么多大話，但能把產品做精、做好，成為能夠代表中國、在自己耕耘的細分領域有一定影響力的企業。

中國青年報：商業火箭發射與老百姓的生活有什么關聯？

舒暢：以我們公司為例，如能在2020年達到50發的產量，大幅下降成本，更多客戶就有能力用衛星快速、低成本組網，組建起衛星近地軌道的主網，如同天上有一個衛星的網絡，拓寬了互聯網的邊界，在飛機上就有WiFi，在沙漠深處越野也能隨時隨地保持互聯。

隨著航天基礎設施的完備，火箭、衛星的價格越來越低，火箭發射會幫人們改善生活品質。

中國青年報：考慮探月、載人等項目嗎？

舒暢：為什么不呢？美國的商業航天明年就可以實現載人的繞地飛行，包括亞軌道的太空旅游，應該說技術上是成熟的。

2003年，楊利偉將軍就已經上去并且下來，說明技術上是可行的。要變成商業應用，無非就是成本。坦率講，民企如果發射載人飛船可能要花掉10億元，可這價值有多大？遠超10億元！

人類總是在追求更快。未來會不會用火箭取代飛機，就像高鐵取代綠皮火車？火箭過去都是打過去就不回來了，但現在的前沿技術都是可回收，如果重復使用的技術得到突破，火箭的成本降到跟飛機差不多，速度可是幾十倍，火箭也可能成為交通工具，用于洲際旅行。為什么不敢去想呢？

中國青年報：火箭發射需要多少錢？

舒暢：從全球層面看，火箭發射的大致行情是3萬~5萬美元/公斤。我們現在國內的報價大概是2萬~3萬美元/公斤。

從總價看，發射小火箭的國際行情大約是500萬美元/發，我們的M系列能做到該價格的一半，重慶的生產基地建成后，產量上去，將來還能更低。

中國青年報：實現低價的原因是什么？

舒暢：我們的成本很有優勢，低于“國家隊”，比國外的火箭公司便宜很多。

火箭是高端制造的產品，研發的科技含量很高，但研發定型以后，它仍然屬于制造業。在這方面，中國有很大的優勢，與發達國家相比，中國有工程師紅利，專業技術人才的性價比更高，材料、土地也很有優勢。

從產品本身來看，我們的創新極大地降低了成本。火箭的集成度做得非常高。比如火箭的控制系統，傳統上一個控制單機都有上百公斤，我們把七八個單機集成以后，只有1.8公斤，每省1公斤就可多搭載更多載荷。

中國青年報：這樣的價格優勢，意味著能PK商業航天大國的公司嗎？

舒暢：客觀說，差距很大，我們10多天前剛完成中國商業航天民營自研火箭的第一發，剛出門，而美國同行已走出很遠。

首先是時間。他們是2000年、2002年成立的，零壹空間2015年才成立，還是國內最早。時間的差距會帶來技術積累的差距。

二是資本。去年，美國可能有40億美元投入商業航天，我們不在一個量級。

三是政策。美國促進商業發射的體系非常完善，NASA每年也會給私營火箭公司很多訂單和技術轉讓，在國內目前還沒有。這當然也跟我們發展的階段有關系，有的訂單給我我也干不了。但是我覺得這是應該要有的。此外，美國政府的補貼很多，而國內現在還沒有，但我相信隨著商業航天的發展，以后會有，有關部門也在開展調研。

中國青年報：中國現在的商業航天公司不多，這行業投資周期很長嗎？

舒暢：衛星送上天、實現功能才有價值，這就需要火箭運輸，火箭發射的需求很旺盛。我們首飛之前，排到2019年發射的火箭都已經賣光了。目前，制約的瓶頸不在市場，而在基地建設速度。

中國青年報：剛發射的火箭都是自主研發？

舒暢：所有的關鍵單機都由公司自主研發。火箭本質上是無人駕駛，有3個關鍵部件：發動機、控制系統、姿態控制發動機，分別相當于人的心臟、大腦和小腦。這三個件都是我們自主研究開發的。原來買不到，能買到的價格也非常高，所以下決心自主研發。

中國青年報：你們對社會有什么期待？

舒暢：社會最好能寬容一點，美國商業航天也不是一直被追捧的，也是被質疑，經歷很多次失敗后才發展起來的。我期待社會能倡導冒險精神，給我們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