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南寧３月３日電題：壯家元宵夜話：兩個“少”字折射今昔變遷

新華社記者王念、張周來、唐榮桂

在廣西龍勝各族自治縣泗水鄉里茶村，正月十五鬧元宵，壯家人習慣早上吃湯圓，晚上做一頓像樣的飯菜。夜訪排坊壯寨，記者與村民圍桌夜話，發現農家小小的餐桌上，如今有了很多新“講究”。

為了準備元宵晚飯，壯族老漢賁倫和一家齊上陣，老人殺雞宰鴨，兒子掌勺，兒媳摘回大把的新鮮蔬菜。傍晚時分，６０歲的賁倫和帶著小孫子點燃鞭炮，晚飯正式開席。

元宵佳節，自然少不了喝上幾口壯家米酒。“常喝壯家酒，能活九十九；天天唱山歌，能活一百多。”賁倫和興致很高，幾口米酒下肚便打開話匣子，一板一眼點評桌上的菜肴，也點評兒子和兒媳的廚藝：

清湯鳳雞用的是自家放養的土雞，講究清淡營養；爆炒翠鴨，這鴨子可是當地特有的地理標志產品；豆腐釀是逢年過節的必備菜，兒媳手藝不錯；最受歡迎的還是鮮筍、菜心，炒得恰到火候，香菇很鮮嫩，紅薯做得也不錯……

面對葷素搭配的幾道菜肴，賁倫和解釋說：“菜不多，不是沒有，現在飲食要講究營養健康，不那么喜歡大魚大肉了。”

“過去可不是這樣，好不容易吃頓肉，總覺得吃不夠。”賁倫和回憶以前逢年過節的情形，即使傾全家所有也要做一頓盡可能豐盛的飯菜，但餐桌上還是一個“少”字。

家里也養豬，可人都吃不飽，哪有多余的糧食喂豬？豬遲遲不肯長，養了一年多才百十來斤，殺年豬時請來親戚和鄉鄰吃飯，一頓就吃掉了一多半。“剩下的腌制成臘肉，怎么吃？這里面的講究就大了。”

干掉碗里的米酒，賁倫和對記者講起了“舞兩舞”的故事。

壯家人熱情好客，殺年豬后腌制的酸肉或臘肉，平時自己舍不得吃，只有客人來時才拿出來招待，可總有吃完的時候。于是，幾乎家家戶戶的灶臺上都有個罐子，里面放著一小塊肥肉，炒菜時夾出來擦幾下鍋底，就當是放油了，一塊肉要反復用。賁倫和比劃著說，“舞”就是用肉在鍋底揮舞幾下，來了尊貴的客人，就多“舞”幾下。

“那個年代，窮啊，沒辦法。”賁倫和苦笑著說。

龍勝各族自治縣位于廣西北部山區，是國家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由于偏遠閉塞、經濟落后，山區苗、瑤、侗、壯等少數民族群眾長期比較貧困。為了啃下這塊脫貧攻堅硬骨頭，當地黨委政府付出了大量心血。經過努力，龍勝縣貧困發生率從２０１０年的５２．３％下降到３．５２％，減少貧困人口７萬多人，有望在２０１８年摘掉貧困縣的帽子。

隨著脫貧攻堅不斷推進，賁倫和一家和鄉親們的日子逐漸好了起來。２０１７年，老賁家所在的泗水鄉人均可支配收入超過９０００元。

按照當地產業扶貧計劃，老賁種了４畝羅漢果，一家人搬到山下公路邊，長期在廣東打工的兒子賁海華也返鄉創業，利用新建房子開起了農家樂。短短幾年，全家人均純收入就超過１萬元。“不知不覺中，吃得飽和吃得好已經不再是問題。”

在里茶村一帶的壯族村寨，人們對“舞兩舞”的記憶非常深刻。至今，當地村民提到吃飯，還習慣打趣地用“舞兩舞”代指。有客人來到寨子里，壯家人會熱情地邀請去家里“舞兩舞”。

只是，過去天天想吃肉的老賁，如今面對大魚大肉，舉起筷子卻常常感覺沒什么胃口。兒子賁海華敬過酒，兒媳梁祖娟又端上來兩大盤清炒菜心，“現在大家都吃得比較清淡，更喜歡菜心、生菜、豆角等清腸胃的素菜。”

夜色越來越重，山寨上空不時有絢麗的煙花綻放，鞭炮聲此起彼落，一片祥和喜慶的氣氛。老賁感嘆：“以前的‘少’是真沒有，現在的‘少’是因為油葷太重對身體不好，也不想吃了。時代真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