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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館物的文本闡釋
闡釋學理論指出,對于發生事件的社會文化背景需要進行“語境”的相關性分析,一切脫離了語境的人文、社會現象的分析都是缺乏解釋力度的。這種“語境”分析對于解釋博物館文化顯然是不可或缺的,表面的東西可以觀察到,但深度必須通過闡釋。
博物館是人類社會發展的一種歷史創造,經歷了櫥柜珍藏、實驗論證、譜系分類、主題展示、資源共享、文化再生等表征形式,無不帶有時代的印記。其中,社會文化因素是博物館物質和意識的基礎,構成博物館內部深刻的、一貫的和穩定的有機聯系,形成博物館文化。博物館文化最明顯的本質特征,是它的實物性,亦稱物化文化。物化文化歷經時代的變遷呈現出多姿多彩的樣態,它的表述模式和闡釋方法怎樣創立出自己的發展路徑?
物的文化表征
收藏是形成博物館物的主要來源。物是闡釋人類科學知識體系的一種實踐,物化實踐源于對知識本身的持續反思。西方博物學是一門綜合性學科,包括天文、地質、地理、生物學、人類學等學科。18世紀博物館以“博物學”來認識世界,即以可視的體系性特征為基準進行分類、排列、整理。從知識背景看,博物學為博物館學提供了時代的知識框架。這種新的認知方式包括搜集、分類、展示等具體的方法。其中關鍵認知點是凸顯知識和理念的話語權力。隨著1753年大英博物館的成立和 1793 年法國盧浮宮的對外開放,博物館的物不再密藏在文藝復興之前的珍寶館或收藏室中,而是面對公眾,發揮博物館的教育職能,博物館必須以一種系統的方式展示物,即不僅僅只是為了展示它們,展示本身也得按照合乎邏輯的分類體系,讓人們到“物”中去尋找認同的資源。博物館展示一直沿用科學化的方式進行組織整理,呈現出展覽作為文化表征的權威性和真實性。博物館由最初的分類學展示和復原陳列法展示,過渡到20世紀后半期的主題式展示,這表明了博物館每一時段所搜集和展示的實物都代表了與之相對應的知識體系。
博物館實踐著物的轉換價值的銘寫。物被升華為具有意義深度的創造物,物的使用價值退到幕后。公眾得以進入其內部,分享對物的視覺上的占有。然而,博物館一系列展示技術用于防止人群對這些珍貴物品的僭越,如現代博物館對玻璃展柜的運用,即使那些沒有被安置在玻璃展柜中的物或藝術品,仍舊是以一種類似的形象直觀的方式讓自身客體化,與觀者保持一定的距離。1851 年英國舉辦博覽會時新建的水晶宮就成為這一空間的典范。博物館以物可見的方式,將權力以藝術化的姿態展示。
公共博物館的誕生,使物的所屬性質發生了根本的轉變,即由私人走向公眾;博物館對物的貯藏、保護、陳列具有展示國家、所在地形象的重要功能。與之伴隨的是,博物館空間中的視覺結構和權力關系也進行著調整,如藏品分類、空間布局、視覺功能等。博物館翻轉了上述空間的可見結構和表征方式。它面向一個大的市民群體,通過對物的邏輯化展示,這是知識化的身份意識,也是欲望化的自我指認。博物館物的編碼都圍繞著“人”的揭秘,知識的傳播依賴于物的展示,作為實證的客體,進化的秘密據此獲得自明性。博物館對物的展示發揮著教育功能,使進入空間的觀者在身體的穿梭和視覺的游蕩中,感悟人類進化史的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博物館在一定程度上也回應了人之為人的核心問題,在這個由物構建的知識空間中,通過進化論的敘事,人得以認識世界和人自身,更是作為一個由物到人的歷史想象的認知者和接受者。
物的秩序化的表達
現代博物館作為公共景觀,物的展示和空間秩序也發生了改變,物的收藏和擺置告別了個人的好奇心,而采用秩序化展示。秩序,既是物在空間中的擺置及其潛藏的進化論敘事,也是一種空間治理術,通過身體的規訓來實踐意識形態的主體構想。這意味著,展示的秩序包含物和主體兩個方面的相互作用,在觀者與物的凝視中達到知識的傳遞。面對物,觀者通過它們在視覺關系中的客體化,確認自己作為最直接的感官體驗者的主體位置。博物館賦予物脫離原有文化生境的力量,并將物表征為現有文化空間的展示體,秩序就呈現在物的分類和進化的時間鏈條中,現代博物館通過物的展示傳播了人和世界的進化知識。秩序不僅關涉物,還關涉人,博物館以視覺形式,在物的展示中向觀者傳遞知識。
對于博物館而言,公眾觀看的視角是由現代學科的知識視野提供的,通過物的秩序化展示,使世界和人都變成科學觀念下的風景。博物館通過物的展示發揮著詢喚功能,使個體接受空間的權力秩序完成主體化的過程,這涉及主體的知識啟蒙和身體規訓。博物館不僅闡釋了人的秘密,還建構了人的空間中的標準。在此,知識和權力是合一的,內在于博物館對主體的塑造。被納入知識的視野的人,既是知識的客體,又是知識的主體。現代博物館在實現這一轉換的過程中,發揮著啟蒙和教化的作用,博物館借由物的秩序化展示,不僅要在民族和國家的層面上區分自我與他者,更要在社會內部區分自我中的異己者,并試圖把他們都改造成符合意識形態規范的主體。個人以服從意識形態的主體要求的形式建構自己的身份意識。
現代博物館對物的展示潛藏著某種敘事,使物在系統中獲得定位。秩序組織起整個敘事,使空間時間化以順應這種敘事的發展;同時,時間空間化則意味著時間的變化通過空間或地點的分隔得以外化自身。這種秩序隱而不見,它的不可見卻給予了物的可見性以支撐。秩序規定了物的展示,也規定了人群對物的觀看方式。在與物的相遇中,觀者的感知內化了展示的秩序,他們不僅需要辨別物是什么,還要在物的并置中去發現它們的意義?,F代博物館不再是獵奇的場所,而是通過秩序化的展示建立了以物為中心的認識論,即博物館對物的整體化展示達到對人的理性的啟蒙和教育。正如美國的博物館研究者史蒂芬·康恩(Steven Conn) 所指出的那樣,“博物館展覽的設計者在系統地安排展品的同時也創造了這些展品的價值?!?/p>
現代博物館代表著19世紀新的知識型機構?,F代博物館對物的價值展示是一種文化構建的效果,由博物館的符號編碼系統給予。那么,展示秩序所依賴的知識體系提供了怎樣的全景式敘事呢?現代博物館以物品為中心的展示依賴于人類學所提供的歷史框架,即達爾文進化論思想。博物館的教化功能,通過物來認識世界以及認識人自身,是一種人類學的知識空間。它使得包羅萬象的物都被整合在一個現代性的發展鏈條中,轉喻性的物的并置是這種敘事的形象語言。敘事的展開依賴于博物館中的視覺關系和知識條件。知識的訴求,是現代博物館以實物組織展覽面向觀眾需求的一種表達。知識不只是一種要達成的主體效果,它也構成了空間本身的儀式感,博物館也提供了辯證的意象,物的集中、分散、連接和顯現被空間化,博物館成了一種中立性的媒介,而已然被給出的知識卻又等待著觀者的發現。通過對物的觀看,發現自己的主體位置,也在物的展示中去客體化地感知人的歷史,并且只有通過物,關于人和世界的知識才能被發現?!拔铩比绾无D換為視覺并不是一個簡單的被視覺化的過程,其中還隱含著復雜的文化認同、政治意識、倫理考量等諸多話語層面。通過看與被看的辯證結構,進行知識生產和主體建構。美學重新規定了物的可見性,以及主體對物的觀看方式。于是,藝術變成了物的形式語言,準確地說是博物館使物如此這般顯現自身。通過擴展自身的范圍,藝術概念容納了原始物品,使之變成具有美學特征的藝術品,藝術史也就成了現代博物館的新的人類學形態。
20世紀結構主義理論對人文學科的許多領域都產生了革命性的影響,是一種新的“知識型”理論。鑒于物的歷時性和共時性交疊的生成過程本身的特質,博物館探掘內在于視覺藝術中的“物”及其開放的話語向度和思想意涵。作為文化的生存物,它不是簡單的自然的呈現狀態,而成為具有一定倫理性質的作品;作為民主意識和反殖民文化的一種象征物;作為本質性的或者更有意義的更有價值的藝術品的“物”,而成為一種自為的存在。作為一種傾向,任何物的生產和消費都是一個無限延展的鏈條。20世紀后半葉,博物館原有的秩序化展示受到沖擊,公眾不再滿足于時間線性展示,其單薄的知識線索和敘事結構已不能滿足新學科開放式的發展要求,逐步遭致淘汰。主題式展示被運用到博物館中,在同一個主題框架下,每一敘事單元加強了主題詮釋的深度和完整性,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吸收和借鑒了秩序式展示的精神內核,同時也提供了重新認識秩序化展示的視角。
編輯:楊嵐
關鍵詞:博物館 展示 知識 秩序 博物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