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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子園亂象調查:開辦“容易” 教師無資格證也行

2017年11月10日 09:35 | 作者: 任嬌 覃澈 羅亦丹 朱玥怡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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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聘教師無工作經驗、無資格證也行

攜程親子園事件發酵,作為攜程親子園的托管方,上海婦聯旗下的《現代家庭》雜志社“為了孩子學苑”也被推向風口浪尖。婦聯是否可以投資公司?親子園這類的托幼機構目前的市場如何?開辦親子園是否嚴格,教師資質如何要求?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多個親子機構在招聘時并未要求持證上崗,無工作經驗、無資格證的也可以接受,有教師資格證優先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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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開的親子園

“親子園的服務對象是2-3歲的幼兒,屬于孩子進入幼兒園前的過渡階段。親子園的特殊性在于,服務繁瑣細致,又備受指摘。如果不是真心喜愛這個行業,如果沒有足夠的事業心、耐心和熱情,幼教這個行業基本不是人干的活。”一起玩兒童會館創辦人范軍利告訴新京報記者。

2009年,有感于周邊幼教品質較低,范軍利為了照顧兩歲的兒子,在小區里租了一間140平米的教室,開了個親子班。由于工作忙無法脫身,她雇傭了兩位幼教老師管理,教學方面則雇傭一些兼職教師任教。業務主要針對2-3歲孩子開設早教課、半日班。2014年夏,兩位管理教師相繼離職。8月,她辭職全力經營“一起玩”。

“當時在注冊時也沒遇到太大的問題,工商局沒問開設情況,直接蓋章通過了。”范軍利介紹稱,目前新生代家長對托兒所的要求已經非常高。“硬件要比早教中心還好,師資方面,教師需要教育專業背景,持有幼教資格證,還需要有臺灣或海外教育專家支持,最好再配有全職且純母語的外教。”

“現在開設一家親子園,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別的資質。”11月9日,在重慶開設社區早教機構的董林(化名)向記者介紹稱,“國內目前對于0-3歲嬰幼兒早教市場還缺乏具體的條款進行監管。”

2016年年底,曾服務于臺灣嬰幼兒教育機構的董林來到重慶,在當地租下一套別墅,開起親子園。

在注冊公司時,董林發現相對美國、中國臺灣等早教產業成熟的市場,國內在這一領域沒有太過嚴格的資質審核,“甚至一些地方工商部門對這塊都不太熟悉,在檢查場地時只對場地環境、安全設施等進行檢查,并沒有審核師資力量、院長從業證件等資質。”

董林表示,如今早教市場如此紅火,一方面是近年來嬰幼兒數量的激增。據聯合國測算,2020年中國嬰幼兒數量將達2.61億左右。龐大的人口基數和穩定且持續增長的出生率,為嬰幼兒市場帶來了巨大前景;另一方面,早教不屬于幼兒教育和義務教育階段,長期處于監管“真空”,相對幼兒園更容易拿到資質。“甚至對于這些早教開設資質,國內各地都沒有統一規定。”

河南豫龍律師事務所律師付建向記者解釋:“從某種意義上講,開設親子園就是在打法律擦邊球。因為親子園和幼兒園本質是相同的,但由于審批資質不同,因此不少機構為了順利通過主管部門的批準和逃避法律責任,會選擇以親子園、愛子園等相對容易通過的名義,進行注冊。”

記者調查時發現,早教機構在工商注冊時,所需要審核的資質和手續流程相對幼兒園更加簡單。據《半月談》此前的報道稱,私立早教機構一般是以教育咨詢有限公司的名義到工商局注冊的,門檻很低。即使某些正規的早教機構主動到當地教育局注冊,也只需要到教育局分管民辦教育的部門進行備案。而備案的要求很低,只要有固定場所、10萬元存款證明以及教師資格證明即可。

親子園成本主要包括哪些,價格制定依據是什么?范軍利介紹,其價格主要根據房租、老師工資及日常消耗品核算。

董林為記者算了筆賬:自己在重慶所租下的別墅每個月租金為1萬元,前期裝修成本大概為250萬元。在他的計劃中,在1年時間內將接收50個0-3歲的嬰幼兒。

“屆時每個嬰幼兒每月收費8000元,老師數量按照孩子年齡進行配比。通常1歲半以下的孩子,老師配比為1:3,1歲半以上的孩子老師配比為1:5。每個老師每月工資支出為4000元-6000元。”

董林承認,這一收費標準在重慶屬于高端檔次。記者調查了解到,通常重慶親子園收費水準在每個月4000元上下,普通教師工資收入在3000-5000元。

新京報記者調查了解到,盡管如今親子園市場迅猛發展,但由于市場監管的缺失,讓這一市場如今尚且處于草莽發展時代。不但準入門檻沒有硬性條件,就連收費檔次、課程內容等環節都沒有統一的行業標準。

“定價都沒有標準。”董林介紹稱:“通常都是由老板自己根據市場競爭力來決定價位高低。”

親子教師招聘:無資格證也可

據媒體報道,西南大學教育政策研究所此前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從2019年開始,學前教育資源需求開始大幅度增長,2021年將成為未來我國學前教育辦學壓力最大的一年。

具體來看,2019年學前教育階段將因“全面二孩”政策新增適齡幼兒接近600萬人,2020年將新增1100萬人左右。新增學齡人口在2021年將達到峰值1500萬人左右,之后逐漸回落。預計2021年,幼兒園缺口近11萬所,幼兒教師和保育員缺口超過300萬,學前教育經費供給量遠不能滿足未來需求。

如果按照北京市2015年-2017年新生兒73萬人計算,按照上海職工親子園師資配置1:10的標準,意味著僅在北京就需要有7.3萬專門從事0-3歲幼兒教育的老師。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目前大部分招聘親子教師的機構未明確要求必須持證上崗。親子工作室這類“親子園”對看護教師、保育員資質并沒有強制要求。

昨日,新京報記者登錄某招聘網站搜索“親子教師”相關的職位,僅在北京就有1147條招聘信息,大部分親子教師薪資在4000元-6000元每月。

招聘信息中,“親子教師”要求,有愛心、有責任感、有耐心,能夠與幼兒及家長良好溝通。有表演、舞蹈、器樂特長,具有豐富幼兒經驗,熟悉早教日常運作流程。記者查看十幾家親子機構的信息,大部分對招聘老師沒有資質要求,“持有教師資格證和相關職稱等、學前教育專業、心理學、藝術類專業,有一定的課堂組織能力,能夠獨自開展0-3歲親子活動,有早教中心上課經驗者優先。”

新京報記者以“剛剛畢業正在找工作,沒有工作經驗”的招聘者身份,撥通北京一家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招聘電話,詢問沒有幼教相關工作是否可以應聘。負責招聘的工作人員稱,“沒有資格證沒關系的,入職后會有相關培訓,可以先從配課老師開始做起,然后慢慢熟悉親子課堂,教學經驗豐富之后可以做代課老師。主要是幼兒的表演、舞蹈等。”

當記者追問,是否需要入職后再報考教師資格證?該招聘工作人員說,“不需要,我們做教育是講心的,不是只看外部的東西來證明你。”該招聘工作人員詢問記者,是否可以盡快來面試,通過面試可以直接上崗工作,并承諾包食宿。

在負責招聘親子教師的公司中,有的親子機構開出10000元-15000元的月薪,和普通親子機構相比較要求更嚴格:需要相關行業從業3年以上經驗;一線親子教師2年以上教學經驗;學前教育相關專業,并持有幼教資格證,能根據主題編寫0-6歲階段嬰幼兒課程。

在招聘親子教師的幾十家公司中,僅有一兩家表明,需要了解0-3歲嬰幼兒的心理、生理發展特點,并能根據幼兒發展需要組織有效的教學和游戲指導。

北京僅70家公辦幼兒園有“親子園”

面對幼兒激增帶來的托兒壓力,教育部以及國家衛計委都號召有條件的企事業單位舉辦托兒所。托兒所在上世紀幾乎是大型企事業單位的標準配置。然而,在新形勢下,恢復這一“標配”,并沒那么簡單。

根據北京市衛計委發布數據,2015年,北京“羊寶寶”出生17.2萬人,2016年北京新生兒達到28萬,預計2017年新生兒與2016年持平,也在28萬人左右。

這就意味著從2015年-2017年出生的0-3歲的有托兒需求的幼兒人數在73萬人左右。按照截至目前年齡在1-3歲需要入托的幼兒來測算,也有45.2萬人。

一位業內人士告訴新京報記者,二胎開放后,媽媽需要上班,家中老人幫不上忙的,就得找保姆或者托幼機構照顧孩子,所以有很多沒有任何資質的“野托幼”隱藏在小區之中。“沒有營業執照偷偷辦的托管班還是很多的,辦一個班的成本30萬到50萬起。”

和上海鼓勵職工辦親子工作室的形式不同,北京鼓勵以社區和公辦幼兒園的形式辦0-3歲學校托幼服務。2001年9月,北京市就在《北京市學前教育條例》中明確提出:“本市倡導和支持開展3周歲以下嬰幼兒的早期教育。”北京市教委選擇了20所一級一類幼兒園為首批“社區早期教育基地”。這是以幼兒園為依托,專門面向0-3歲嬰幼兒及其家長的公立親子園。

根據《北京市學前教育條例》,本市倡導和支持開展3周歲以下嬰幼兒的早期教育,積極發展以社區為依托,多種形式,面向全體學齡前兒童的學前教育,本市舉辦學前教育機構以社會力量辦學為主體,發揮政府舉辦的學前教育機構在提高教育質量方面的示范和引導作用。

新京報記者在北京市學前教育處委托建立的北京市“陽光寶寶親子樂園”網站“北京親子園在線”中看到,公辦園辦親子園的只有70所。

而在全面兩孩政策實施后,據測算,北京市符合全面兩孩政策的常住育齡婦女數量約增加236萬人,預計2017年至2021年間,將累計新增常住出生人口58萬人,年均新增出生人口約11萬人。一位業內人士告訴新京報記者,“近幾年幼托市場需求缺口還會持續變大。”

“攜程在虐童事件中,至少存在監督不力的責任。親子園目前沒有行業標準,沒有行業資質,還沒有為公眾所重視。”一起玩兒童會館親子早教部主任張玉婷認為,一方面需要加強教師道德規范,提升行業自律。另一方面呼吁公眾對親子園的重視、理解和關注,倒逼親子園業務流程公開、透明化。

范軍利認為,希望可以開放幼教資質審核,邀請高質量的國際國內幼教機構進入行業,主導形成高標準的幼教服務體系,從民間投資角度,也希望能加大投資力度,提升教師薪資待遇,改善嬰幼托管行業硬件等綜合品質。

■ 追問

多地婦聯熱衷投資傳媒、家政、旅游等領域

上海婦聯全資投資《現代家庭》雜志社,牽出另一個問題:婦聯是否可以投資公司?

11月9日晚間,記者聯系上了北京市婦女聯合會原主席李巧云。她告訴記者,過去婦聯“本身一直就有投資公司”。

記者隨機查找了全國各地一些婦聯機構的投資情況發現,其中多數參股了當地企業,參股方式以全資為主。而這些由婦聯全資參股的企業幾乎都創立于上世紀90年代。

傳媒公司是婦聯投資中出現最頻繁的選項。陜西省婦聯出資300萬全資投資了陜西女友傳媒發展有限公司,后者經營有《女友》雜志等多媒體出版物,以及多家廣告公司。

家政服務公司和婚戀公司也頗受青睞。重慶市婦聯全資投資了重慶百年婚姻介紹所和重慶市萬能家務服務公司。

旅游業則是另一個婦聯投資中涉及較多的行業。甘肅省婦聯與其全資控股的甘肅婦女對外交流服務中心共同投資了甘肅婦女國際旅行社,后者經營范圍包括出境旅游業務、入境旅游業務和國內旅游業務,2016年全年總營收168萬元。

此外,婦聯投資亦多現于各地工業企業。

北京市婦聯以3960萬全資控股了北京安富經濟發展總公司,后者主營購銷建筑材料、機械設備、電器設備等;

湖南省婦聯全資控股長沙汽車電機制造廠,主營汽車和摩托車電機電器的制造;

重慶市婦聯全資控股了重慶奧斯格密封襯墊廠,主營汽車和摩托車零部件的制造及銷售。

那么,婦聯可以投資公司嗎?

“公司法上,婦聯作為社會團體可以成為企業股東的。”廣東金融學院法學院副教授姚志偉告訴記者。

他援引了《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關于企業登記管理若干問題的執行意見》——“社會團體(含工會)、事業單位,具備法人資格的,可以作為公司股東或投資開辦企業法人,但按照中共中央、國務院的規定不得經商辦企業的除外。”

■ 觀察

《現代家庭》的“商業版圖”:

與自然人合作炒股 曾聯手盛大投資

根據天眼查顯示的信息,注冊于1996年的《現代家庭》雜志社并非上海婦聯的首次投資,上海婦聯曾于1994年以30萬人民幣投資了上海錦惠機電設備供應站,后者經營范圍涉及機電產品及設備等,目前該企業已吊銷。

11月9日,新京報記者從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網發現,《現代家庭》雜志社早年曾涉獵股票投資,與自然人合作購買過股票。

記者找到的一份2009年由上海市一中院做出的判決顯示,1992年,自然人戴巴棣、王霞使用“上海三聯公共關系事務所咨詢部”印章與《現代家庭》雜志社簽訂協議,聯手以雜志社名義購買“聯農”法人股及“望春花”法人股。

當時,戴巴棣、王霞與《現代家庭》雜志社約定,各投資人民幣25萬元,購買“聯農”法人股1萬股,再各投資5萬元購買“望春花”法人股2000股,雙方各享有上述股票50%股權。等到兩只股票上市、更名為“天宸股份”和“ST中源”時,戴巴棣、王霞要求雜志社返還股票,卻遭到拒絕。

兩人將雜志社起訴至法庭。由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做出的一審判決認定,戴巴棣、王霞應享有“天宸股份”29.601萬股,“ST中源”9.73萬股及“天宸股份”紅利8611.20元。

原審法院判決后,雜志社、讀者服務部依然不服,向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2009年11月,上海市高院做出了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

此外,據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現代家庭》還曾聯手盛大投資,組建上海盛大家庭文化有限公司。

當時,在網絡時代巨大而迅速的信息量的沖擊下,作為《現代家庭》的上級直屬管理部門,上海市婦聯高瞻遠矚,希望雜志社向市場化轉軌。這恰好與上海盛大網絡有限公司當時推出的“家庭戰略”不謀而合。雙方很快就合作事項達成共識,《現代家庭》雜志社引進盛大的投資與管理團隊,組建上海盛大家庭文化有限公司。陳超直接參與了新公司的籌建,并在2006年2月新公司正式成立后,擔任行政財務總監的職務。2007年11月,陳超正式出任上海盛大家庭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總經理。

上海盛大后來改名為上海玉蘭芬芳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于2016年4月注銷。

■ 聚焦

《現代家庭》2015年營收870萬凈利5萬

攜程親子園“虐童”事件持續發酵,作為攜程親子園的托管方,上海婦聯旗下《現代家庭》雜志社“為了孩子學苑”也被推向風口浪尖。

新京報記者注意到,攜程曾于2015年要開辦幼兒托管機構,但因為“資質”不夠而無法開辦,直到2015年底經上海長寧區婦聯牽頭,攜程公司與上海《現代家庭》雜志社讀者服務部旗下“為了孩子學苑”共同建立了“攜程親子園”日常托管服務項目。

上海市總工會今年8月印發了《上海“職工親子工作室”設置及管理辦法》(下稱《辦法》),其中第三章第十一條則規定,親子工作室不以營利為目的,可適當收取成本費用,收費項目和標準應予以公示。但記者并沒有查詢到攜程親子園公開相關的數據。

攜程親子園負責人張葆葆的表述中提到,整個親子園設有日托班5個,共有125名未上幼兒園的寶寶在此托管。

根據《解放日報》報道,攜程親子園收取每月2300元左右的管理費+伙食費,由此推算,攜程親子園每月的收入為28.75萬元,一年收入約為345萬元。

那么,為了孩子學苑在阿姨方面的支出有多少呢?據張葆葆稱,涉及打罵孩子的阿姨今年40多歲,是外來人口,上崗一年有余。“是通過第三方招聘網站找的。”

值得注意的是,張葆葆創立的“上海錦霞教育信息咨詢有限公司”曾在2017年11月5日發布了招聘信息,招聘“上海托班帶班教師”,崗位描述為“帶領1歲半-3歲寶寶托班活動”,這正與攜程親子園的職位相符。而這一職位的年薪只有4萬到5萬元,由此算來一個月只有3000至4000元工資。同時,該招聘除一句“正規院校幼師優先錄取”外,對教師的資質沒有絲毫要求。

據悉,如果按照每位員工年薪5萬元計算,攜程親子園19名員工支出約為95萬元。

新京報記者查閱天眼查發現,上海婦聯《現代家庭》雜志社2015年曾營收870萬凈利5萬元,不過該雜志社2016年沒有公開披露經營數據。

新京報記者 任嬌 覃澈 羅亦丹 朱玥怡

編輯:秦云

關鍵詞:親子園亂象 攜程親子園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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