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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油畫史中的“寫意”語境
陳樹東 百萬雄師過大江 245×480cm 2009年
寫意是幾代畫家的課題
“寫意”現在很當下,其實從美術史的角度來談這個命題會更有意思。
在20世紀初,相對于西方古典藝術和西方學院主義的藝術來講,寫實藝術在當時已經不是西方主要的藝術方向,也不主流了。在這個大的環境和時間節點上,恰是我們中國大量的漂洋過海去西方留學的時候。所以我們很多留學生到西方以后,帶回來的藝術,今天我們有一個誤會,總認為是寫實藝術占主流。其實不是,我們那時候到西方去的時候,整個西方已經不是科學主義主導下的寫實藝術的天下。我們學回來的這些人里面,只有少數像徐悲鴻這樣的人針對中國國情產生有普及寫實藝術的緊迫感,他們從科學主義的立場出發,跟隨了整個國情走勢,這種走勢就是上世紀20年代前后中國崇尚科學的思想,推及到藝術的就是寫實主義。除此之外,大部分留洋回來的還是追隨西方當時正在熱門的現代藝術,起碼是印象主義時代的藝術,而不是古典藝術或學院藝術。
當時中國青年到歐洲學畫的時候,他們中的一些導師都會非常驚訝地問,你們國家有那么好的藝術,到法國來干什么?像常書鴻、林風眠等都被老師這樣講過。那么中國有什么好東西,其藝術有什么優長,如果說有,寫意肯定算一個。后來這些人回來以后,首先呈現的一個是事實,大部分人畫的寫意趣味是一種完全本能的表現,仿佛一種進入到血脈的東西,跟當時西方背離古典傳統、走上現代藝術大道的大環境剛好相符,也因為當時的中國畫家在國外或國內跟著這個大環境的還真不少,所以整個主流的筆下過程自覺不自覺就沒有往寫實或者是往古典主義這一方向走。
身為中國人的那些畫家,他們吸收的資源當然有本土的一些東西,這點毫無疑問。這些人其實都是從很傳統的舊式教育過來的,尤其是書寫修為,似乎與身俱來,那一代人如果要做藝術,如果又不按西方的寫實主義走的話,中國元素會自然地夾帶進來。我今天再看王悅之的畫就能看到這個邏輯,我以為后來的很多中國風的實踐仍然沒有偏離這個路線,只是在他的高度和課題上有了超越,如注入了當代社會的針對性和批判性,對寫意的新闡發。問題是這些寫意的文脈,那一代人做的課題,其實現在我們仍然還在做。后來實在是因為中國特殊的實際情況,使本來清楚可續的這個邏輯在中間有幾個時期斷鏈了。西方不同,它的邏輯很清楚,盡管有兩次世界大戰也沒有中斷他們的演進文脈,所以發展到后現代也是自己文脈的遞進結果。
油畫中國風的理念
很多傳統中國畫家在大的環境變遷中沒有能跟上時代,無從融進當時的生活,一些畫家因此邊緣化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已很難勝任主流的教學任務和創作任務了。一直到上世紀80年代,這個過程中一遇好時機就發芽生長,像吳作人、呂斯百,以及董希文、羅工柳、艾中信、蘇天賜都是這種情況。羅工柳晚年完全回到他向往的中國的意境里面去,大家都認為他是蘇派,那個時候對待西畫的口號是先學過來再中國化。那一代人在那個大的國際環境和自身的學習需要中,確實是誠懇地向西方學習的,但他們骨子里面就是民國的那一股意氣,難怪羅工柳先生1960年代就著意倡導中國油畫的寫意性。我也寫過一篇文章《中國現代油畫中的敦煌資源》,講的就是當時去敦煌有很多人,有搞圖案的,搞繪畫的,搞水彩的,他們投奔敦煌,一去就好幾年,以至形成了他們后來創作的童子功,解放后高校的藝術考察的地點選擇在敦煌也促成了這個風氣,我們從資料上看董希文當時在敦煌學藝術的時候,確實是下了大功夫的,不光是臨摹保護,對敦煌的美術歷史也搞得很清楚,也許從這時候起他就自覺地產生了油畫中國風的理念。
今天重提中國風這個概念,我以為用“寫意”可能會更帶有了中國的文化指向。
老一輩西畫家中普遍的傳統修養都很好,如李鐵夫、劉海粟、徐悲鴻、林風眠……,他們都有很好的中國傳統文化的底子,為什么他們后來都能畫中國畫,而且畫得那樣好,像丁衍庸、汪亞塵,他們后來油畫不畫了,就教中國畫。這一代人對中國文化的親近是血脈里的東西,去不掉的,盡管他們當時被科學主義的大風刮到西方去。
當時這些人學一點科學主義也沒有錯,好在骨子里卻是文人的、傳統的偏好,這種中西思想的融和在老一輩身上不矛盾。倒是寫意這種意趣在新中國成立以后中斷了很久,特別是對寫實的強力推廣,蘇聯油畫引進后,但多年以后,尤其是新千年以后在反思起全球化、后現代主義的大環境下,我們才自然而然思考起中國的本土問題來,甚至有人講我們油畫還要繼續跟著西方嗎?我們的油畫今天還是要歸屬西方的畫種嗎?我以為早已不是這個矛盾了,它進到中國就是中國的一個東西。以前我也被所謂正宗油畫的觀念洗了腦,總認為學到家拿到手是我們學油畫的必然任務,恪守“油畫性”的不動搖,對王悅之、劉海粟、關良、丁衍庸、常玉那些很中國的油畫看不慣。現在想來都自己覺得可笑。
新時代寫意繪畫的價值增長點
今天的這種環境底下,特別是講究尊重情感、尊重性格成為一種文化需求的時候,或者是在一個時代成為問題的時候,那么寫意這個東西就應運而生。
只不過今天提倡的寫意跟過去傳統、跟民國時代那一輩人不同的是,今天的寫意處在一個更開放的環境之下,處在一個更加具有當代社會的文化環境里面,藝術里面包容著的對社會問題的針對性,在寫意里面同樣包含著,同樣是今天寫意繪畫里面的思想指向和語言元素。尤其在新時期里,寫意繪畫相比過去究竟還有怎樣的新的文化增長點,我覺得起碼是不能回到王悅之那個地方去,應該有新的寫意價值的增長點,這個新的增長點在今天的畫展上,在這一支寫意繪畫的大軍里面是可以看出端倪來的。前兩年戴士和先生的展覽上,他講他要有兩張寫生大畫,畫的是兩個長城,一個是金雞嶺,一個是金融街,遇到什么天氣畫什天氣,沒有連貫的預先構想,畫完了,大畫也拼連成了。后來他還畫巨構的革命歷史畫,用的也是很寫意的心態和手稿方法。過去寫意的小格局這下被突破了。
無疑這就是一種具有新時代意趣的寫意繪畫,一種新的藝術的增長點。既在整個民族繪畫里面為今天的人所喜愛,也可以成為今天文化擔當里面的一分子。
(作者劉新 為廣西藝術學院教授)
編輯:楊嵐
關鍵詞:寫意 中國 藝術 油畫 中國油畫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