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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樹理:云中誰寄錦書來
少年時代,常常看到村里老小期盼著接到親人來信的樣子。那表情,比孩子們盼著過年放鞭炮、穿新衣還急切。后來上了中學,學著給《中國少年報》寫信,那張報紙上有個“知心姐姐”欄目。在與“姐姐”的通信中,終于知道了相互之間的書信來往叫做“魚雁傳書”,并且還記下了一句“家書抵萬金”的古詩。1968年我離開故鄉,成了一名解放軍戰士。緊張的軍旅生活,讓我真的懂得了什么叫做“思念親人”。于是,訓練之余,便充分利用了國家給現役士兵減免8分錢郵票的“三角戳”,給各路親人寫信聯系。至今,翻閱當時人們相互間的通信,竟覺得當時的信件不僅十分有趣,而且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這些信件中,或者是親人之間的互報平安;或者是一縷鄉愁、一束秋思;或者是一篇傾訴胸懷的陳情表、一札入情入理的兩地書,多么讓人念念不忘。
古典文學名著中有多少名篇佳作都是來自人們的相互通信。舍棄了這樣重要的一塊感情表達的方式,不免讓人遺憾。然而,短短50年的時間,在中國持續了幾千年的“魚雁傳書”,一轉眼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紙質書信已經被現代化的電子信息技術,什么“六百里快馬”、什么“雁陣驚鴻”,統統“一去不復返”。當下的通信,已經很少有往來于人與人之間的紙質信函。想交流嗎——哪怕是遠隔千山萬水,抑或是遠在異國他鄉,只要將幾個阿拉伯數字輕輕一按,熟悉的聲音便如近在咫尺,道出胸中塊壘。打電話還不足以解決問題,那好,打開電腦,把想說的話、想辦的事寫成電子郵件,或者qq、或者微信,只要輕輕點一下“發送”,一封書信便在眨眼之間送到對方案頭。何等快捷!何等率性!
然而,這隨心所欲的快捷、便當背后,卻也隱藏了許許多多的隱憂:且不說古典文學中許多名篇佳作都來自人們的互相通信,僅就人們表達感情的方式而言,也多了一些草率,少了一些深思熟慮。“說過就算”和“想刪就刪”,已經讓人忽略了言辭的價值和質量。更不用說,隨著紙質書信的銳減,再也見不到類似王羲之《十七帖》那樣的書法精品;也很難再見到魯迅與許廣平那樣的,既是推心置腹交流情感的文學作品,又是高水平的學術討論、讓人大飽眼福書法珍品的《兩地書》了。甚至連“某某某,見字如面”“大札收悉,遲復為歉”一類的套話也不多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快餐文學、街頭廣告甚至粗俗段子。這些內容充斥在相互的網絡聊天、信息溝通之中,傳遞給人們一種社會正在被少有的浮躁與輕率包圍著的感覺。長此下去,快是快了,深沉卻被甩出了軌道,“十年磨一劍”之類的認真精神也不再被推崇,也很難產生“魚雁傳書”帶來的那種相識相知的情誼。因此,我一直想呼吁,在網絡技術已經被多數人接受并駕輕就熟的今天,還是要在青少年中提倡一下紙質書信。
“云中誰寄錦書來”的期盼,不只是男男女女之間的卿卿我我的閑聊,它還傳遞著更為重要的社會和文化意義。如果我們報紙的副刊、文學刊物的專欄,經常選登一些書信往來的佳作,或許,能起到一定的導向作用。
寫完這篇文字,望著湛藍的云天,我真想能接到一位友人的來信。天上正有一群大雁飛過。借著懷舊的惆悵,我問南飛的驚鴻,你能給我一個“云中誰寄錦書來”的滿意答案嗎?大雁飛走了,我依舊悵然。
編輯:梁霄
關鍵詞:王樹理 錦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