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欄的話

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衛生與健康大會上強調，要著力發揮廣大醫務人員積極性，從提升薪酬待遇、發展空間、執業環境、社會地位等方面入手，關心愛護醫務人員身心健康，通過多種形式增強醫務人員職業榮譽感，營造全社會尊醫重衛的良好風氣。

醫生收入水平的合理界定，關系到醫生勞動價值的體現，是決定醫改成敗的關鍵。本版從今日起，推出“關注醫生收入”系列報道，探討如何提高陽光收入，規范不合理收入，調動醫務人員積極性，更好服務患者。

醫生收入，應恰當反映醫生勞務價值和工作付出。目前，醫改正在有序推進，醫生的工資收入能有多少，能否體現醫生的勞動價值？記者進行了采訪。

早出晚歸，出診時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1月16日是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主任尹佳的平常工作日。清晨6點15分，天還沒有亮，尹佳就已經起床洗漱了。前一天晚上，尹佳還給自己所帶的5個博士修改論文到深夜。

7點30分的北京協和醫院門診大廳里已經擠滿了患者及其家屬，人聲鼎沸。位于門診大樓6層只有不到40平方米的變態反應科候診室聚集了數十位患者。尹佳到食堂簡單地吃一份早餐，然后快速趕到辦公室，換上白大褂，準備病人的資料，到達診室時，時鐘剛剛走到7點45分。

上午第一個患者的就診時間近20分鐘。尹佳一直在與患者溝通，不停地寫病歷，不斷推敲患者致敏的原因。類似的患者，尹佳這天一共看了26位。患者人數看起來不多，但每個患者病情不一樣，尹佳都要仔細詢問。病情簡單的，問診和檢查至少要花費10分鐘；病情復雜的，診斷加上做皮膚試驗等檢查要花費近30分鐘。整個出診期間，尹佳的嘴和手都在忙個不停，大腦也在不停思考，連喝水、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

吃完午餐，尹佳來到辦公室稍微休息十幾分鐘，便來到診室，開始下午的工作。

“平時感覺累，主要是因為自己有太多的角色，承擔了很多科研任務。”尹佳說，除了每個星期需要出5個臨床門診，參加一次變態反應科室的業務學習，還要完成科研任務和教學任務。

目前，尹佳申領了3個國家級在研課題，2個北京市級課題，為此聘了13個人的專職研究團隊，她每周經常要跟團隊成員開會、交流，討論項目進度。尹佳之所以承擔這么多科研任務，主要目的在于“盡快做出新藥，為群眾看病就醫提供幫助”。研發出一種新藥，需要很多年，也需要很多資金投入。

沒有大量的臨床研究和試驗，就不會有科研成果。看病的同時，尹佳也在做研究和試驗，比如收集患者的血樣、血清、做皮膚點刺試驗等。

教學任務也不輕松。尹佳帶了5個博士研究生，每個博士都有自己的課題，而且博士在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問題，這些都需要她的悉心指導。高翔就是尹佳指導的一個博二學生，目前在她的臨床診室實習。尹佳在診室除了看病，還要指導身邊的高翔，傳授自己的醫術。其間，還要給高翔收集做課題所必備的患者數據和血清。尹佳還要承擔給本科生教學的任務，比如前一個星期四，雖然患有感冒，但還是堅持上午出門診，下午去北京協和醫學院給學生講3節臨床課，晚上回到家已經精疲力竭。

掛號費還不如理發花費，手術費與國外差距很大

掛號費、手術費是醫生勞務價值和診療水平的主要體現，但目前水平并不太高。

采訪的當天，尹佳出普通門診，每個掛號費用是14元，而平均每個病人看病需要15分鐘，平均每分鐘還不到1元錢。

在北京，同樣的15分鐘，男士到理發店理個發花費至少30元；上門按摩推拿一次60分鐘花費約150元，15分鐘也需要30多元。

尹佳說，相對來說，外科醫生做手術費用很低，因而收入也低。目前的手術收費沒有能很好地起到激勵作用。

記者跟尹佳在食堂吃飯時，看到一位剛剛下手術臺尚未脫去手術服的醫生——北京協和醫院神經外科主任王任直。王任直上午做了兩臺腦外科手術，平均每臺手術時間近3小時。王任直說，腦外科手術的技術含量遠高于一般手術，風險特別大，但是做一臺的手術費用還不到2000元，還是四五個醫生和幾位護士一起分享，人均才幾百元。王任直笑著說：“這是真正的血汗錢。”記者了解到，同樣是腦外科手術，國外醫生一般做一臺手術費用高達數十萬元。

另一位專家醫生認為，目前鄉鎮、社區、縣域等基層醫生和剛入職的年輕醫生收入低。醫生受教育時間很長，培養的成本和周期遠遠多于其他行業。30歲出頭的醫生在行業中屬于剛入門，才可以獨立給患者看病，而其他行業的同齡人可能已經是部門負責人。

尹佳的實習醫生高翔收入就很低，學校的博士補貼1100元加上門診實習補貼500元，一個月也就1600元左右，剛剛能夠滿足基本生活需要。

尹佳用科研費聘的科研團隊里的研究人員工資也不高。尹佳介紹，上個月給13個人的團隊一共開支10萬元，平均到個人4000—7000元。尹佳也想給這些全職研究員多發點工資，無奈科研經費捉襟見肘。

其實，每月到發工資的時候，尹佳都要精心計算，害怕超出預算導致研究人員的工資無法持續發放，造成辛苦培養的研發人才流失。除了科研人員的工資支出，各種實驗都需要獲得大量的樣本數據，花費也很大。

“我們希望盡快出成果并成功轉化，如果能夠有大的、持續的資金支持，科研團隊成員就能有較高的工資收入，也不用因為擔心缺錢而影響課題進度。”尹佳說。

多地醫生：工資難以體現工作付出

記者也在多地走訪了不同科室、職級、年齡的醫生，普遍工作強度大，工資難以體現勞動付出。

王強（化名）是北方某大城市一家市屬三級醫院的超聲科主任，他的工資條顯示，扣除個稅和社保、公積金之后，月實際收入在1.4萬元左右。“我的工資收入在全院已經算比較高的”，王強說，“雖然外面請去坐診和手術的有不少，但是基本上沒空出去。”

王強日常的工作強度很大，每天的上班時間一般都是從早上7點到晚上7點，基本都在12小時左右，經常忙得連一口水都喝不上。作為科主任，周末雖然不用排班，但只要遇到突發情況或搶救病人也必須趕回醫院。

與王強相比，就職于某垂直系統的三甲醫院的劉志（化名）工資收入更少一些。

劉志目前是副主任醫師，博士已畢業7年，在消化內鏡科工作，工資每月剛剛一萬出頭。

“目前工資就那么多吧，原來有獎金，但現在沒有了”，劉志說，自己不收患者紅包，不收藥品和器械回扣，平時會炒炒股，做一些理財。

劉志每天的工作時間是8小時，每兩周要備一周班。“所謂備班就是24小時隨時待命，一旦出現急診，我必須及時趕到醫院，因此活動范圍不能離醫院太遠。”劉志說。

在李宇（化名）看來，每天8小時工作時間“很奢侈”。身為西部某省會城市三甲醫院的普外科主任醫師，李宇每周要工作80個小時，而且一年四季都要值班。“沒有休息，更沒有周末，沒有時間帶孩子，現在精神壓力很大。”李宇說。

與繁重的工作強度相比，李宇現在的工資收入每月在7000元左右，“僅憑工資很難體現我的價值和付出。”李宇說。在工作時間之外，自己還會做些網上咨詢，也會出去接一些手術，每月額外約有3000元的收入。

同一家醫院的高超（化名）今年29歲，初級職稱，目前每月工資實際到手的基本在4000多元，好的話每月能有5000元出頭。

“每3天就要值24小時班，夜班有一半時間都不能按時下。輪到雙休也不能在家，還要查房。國家規定的年假，從來沒有休過。”高超說，“現在工作強度大，忙起來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根本沒有空閑再去做其他事情。如果碰到難纏的病人家屬，就更不好干了。”（記者 申少鐵 商 旸 龔仕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