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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一代的"表演化"創作 藝術從有形向無形的轉化?
導言:“我的藝術最初是關于創作一件與眾不同的作品。藝術品一直是實物的形式,藝術的創作方式也不斷地隨著科技的發展變化著,從最初石洞壁畫到如今的網絡藝術。我想要楔開這種邏輯,用技術這種純粹技術水平層面上的媒介,證實沒有實體的作品也可以永存。”第55屆威尼斯雙年展主題展藝術家金獅獎得主提諾·賽格爾說道。從2000年開始進入當代藝術圈,投身藝術領域,他就以一種“場景”藝術、“劇場”藝術,抑或目前正盛行于國內年輕藝術家中的現場“表演”式藝術出名。
提諾在第55屆威尼斯雙年展上展示“現場演出”
最近一兩年以來,無論當代年輕藝術家,還是各大美術館、機構,越來越多的開始介入到這種現場“表演”藝術或“劇場”藝術領域。由于這樣的藝術形式需要調動各方面的因素,比如在創作層面需要與其他多種藝術門類進行跨界合作:其中除了需要融合舞蹈、表演、音樂、聲音等這些非視覺藝術領域的藝術形式,還要囊括舞臺設計、燈光照明、服裝道具以及與整場表演相關聯的裝置、影像等視覺藝術范疇類的創作,使它成為當下很難去明確定義的藝術類型。
但如果具體來進行討論,這一類“表演式”的藝術又有許多共性的地方。比如對于身體本身的運用,與觀眾之間平等、互動的關系,甚至像提諾·賽格爾所說的“反實物形式的藝術品”的特點等,使“表演藝術”這一創作形式具有實驗、先鋒性的特點,同時對大眾又具有很強的吸引力。而更重要的是,它本身無法像一臺戲劇那樣售票演出;同時又很難作為一件藝術作品進行出售,因此它又具有一定的反商業性或市場性的特點。
但是,隨著當代藝術創作逐漸走向多元化,藝術家們開始與不同領域嘗試跨界合作,這種“表演式”的藝術已經越來越成為年輕一代藝術家們樂于嘗試的方式。在王璜生看來,年輕一代的藝術家比起上一輩,對待藝術時更加輕松,也更加開放的態度,使得他們在創作時運用更多的創作媒介變得可能。他們利用這種多元的、跨界的表演式的藝術實踐方式,對藝術的傳統理解,以及藝術創作的邊界發起了挑戰,提供了新的思考與可能。
2016年6月8日,長征空間陳天灼個展“自在天”開幕現場表演
青年藝術家中刮起的“表演風”
2016年6月8日,陳天灼“自在天”現場表演的晚上,長征空間里涌進了300多人,將整個空間擠得水泄不通。因為之前采取的是預約式的方式,據說那天有許多人都被婉拒在畫廊的外面,沒辦法進場觀看現場表演。
在這次表演之前,陳天灼從去年6月份第一次在巴黎東京宮嘗試現場表演《Adaha II》就引起了國內外巨大的關注。到目前為止的進行的四場現場表演也都引起了一定的轟動,在他上周末于民生美術館舉辦的講座中,許多他的“粉絲”到了現場,對他的創作提出了各種問題。從他個人的宗教信仰,到演員的化妝、表演,到他下一步的創作計劃······大家對陳天灼的這一現場表演充滿了極大的興趣和熱情。
除了陳天灼,畢業于國內的雙飛藝術小組近幾年來也在畫廊、機構等空間里進行了多種形式的開幕式表演。比如2010年他們在北京空間站實施的“雙飛藝術中心大型歌舞秀《雙飛宮》”,雖然這是一次看起來非常惡搞的演出,里面所謂的歌唱、舞蹈、音樂、燈光等元素也顯得很山寨,但當時現場反應也是非常熱烈。
雙飛藝術中心《雙飛克萊因藍》 2015 年
另外一位年輕的藝術家,1989年出生,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的羅葦在其2014年首次個展“當你說藝術家的時候,你在說什么”的開幕式上,便嘗試加入了表演、音樂、舞蹈等各種元素,使得這個有關“晶體星球”項目的開幕式變成了一個大的“嘉年華盛典”。
藝術家羅葦及其團隊的首次演出《塔拉之惹》表演現場
今年,從她的“晶體星球”項目中發散出了一個新的項目:“再生研究所(BIO-R)”,在這個項目里,她和她的研究室團隊嘗試探索更多未知的世界,改變我們認識世界的方式。整個團隊由戲劇家、舞者、音樂實驗者,以及科學家等各種角色組成,比如藝術家、演員、學者鄧菡彬,舞者方丹敏、劉吟韜,聲音制造者薛鰻玲等。由于整個團隊的人員組成,表演的形式成為最好的表達方式。7月30日,他們在寺上美術館開展了首次演出:《塔拉之惹》,這是一個關于古人類進化至未來的表演。這場集合了音樂、舞蹈、表演、服裝設計、藝術等各個方面的表演是這個團隊對星球演化的研究,對于內部世界的探討,以及對不同的文明種族,宗教,薩滿文化,地外文明,意識起源,時間旅行,重新編織歷史與未來的聯系,最后形成無物的恒定空間。
當代表演藝術家小珂與子涵組合
除了上面幾位藝術家個體以策劃者的身份去嘗試現場表演藝術。當下,在全國各地的美術館、機構中也在策劃相應的劇場式表演藝術活動。比如去年外灘美術館邀請獨立劇場策劃人張淵,圍繞2015 HUGO BOSS亞洲新銳藝術家大獎為主題,從當代劇場的角度出發,策劃了“身在亞洲”系列活動。這場活動邀請了三組表演藝術家進行了現場表演,其中就包括從事了十多年當代表演藝術創作的國內的藝術家小珂與子涵組合以及紙老虎戲劇工作室。而且紙老虎戲劇工作室還參加了同時在PSA美術館策劃的實驗性表演品牌“聚裂”(ReActor)的展覽項目。該項目在一個月內密集推出展演、講座、工作坊、文獻回顧展等活動。其中參演的四個團隊“都是自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就參與實驗劇場實踐的藝術家,是和中國當代藝術同時生長的一代人”。“聚裂”的主策劃人:來自北京的舞蹈家文慧談到。
而北京的KCAA空當代藝術機構在去年也推出了一場名為:“正在發生——表演藝術在當代社會”的展覽,邀請了當代表演藝術家鄧菡彬&曾不容以及多位年輕的當代藝術家參展。他們以這一形式闡釋著“一切都正在發生”,強調表演藝術的“瞬間性”之中所包含的多種藝術特質。
“正在發生:表演藝術在當代社會 ”表演藝術家曾不容在現場表演
去年,新搬家的上海明當代美術館邀請了當代藝術家邱志杰作為館長,并決定空間功能定位為“集中推動以視覺、表演為基礎的當代藝術活動”。據邱志杰介紹:“當下國內沒有一個專業的美術館關注這一領域的創作,明當代美術館希望填補這一空白。”其實在很早之前,邱志杰就在關注表演藝術,而據了解,在他就任中央美術學院實驗系院長之后,將會特意強調在表演、戲劇、劇場這一領域的教學內容,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的年輕藝術家加入到所謂的劇場式表演藝術創作中。
明當代美術館:侯瑩:當代舞蹈劇場《意外》首演現場
明當代美術館館長邱志杰在美術館展覽現場
為什么是“表演藝術”?
雖然表演藝術的英文翻譯“Performance Art”經常被譯成行為藝術,甚至許多人很容易將之與行為藝術等同起來,但它的疆界并非局限在行為或觀念本身。作為一門誕生于1950年代的激進藝術種類,它回應了戲劇、美術、音樂等獨立載體在面對戰后各種社會問題時所呈現出的筋疲力盡的狀態。當獨立的藝術門類無法自給自足地展現滿目瘡痍的當下的時候,表演藝術,或“當代表演實踐”便產生了。而它同時與傳統劇場里的戲劇表演也不一樣。因為比起戲劇表演中專業演員們固定的肢體動作、言語表情,以及由此構成的敘事性,表演藝術所具有的自由的特點將這一切都摒棄了。
而表演藝術發展到當下這些年輕一代的藝術家這兒,就變得更加大膽與多元;且這種融合各種藝術門類以及元素的現場式表演對觀眾而言具有足夠的吸引力。甚至是藝術圈的專業人士及藝術家本人。
在陳天灼沒有進行現場表演之前,他是用錄像的方式來記錄這些表演的。當他第一次在現場及鏡頭前觀看演員們的表演時,他感受到了兩種方式巨大的差別:一種是非常直接的感受,也許不是很完美但卻很有感染力;而錄像的方式經過剪輯,雖然能達到更加完整的效果卻失去現場的趣味性。于是他有了把這樣的表演搬到現場的想法。他認為比起剪輯過后的影像的表現方式,現場表演所隱含的危險性,不可把控性不僅是一個新的挑戰,也會讓整個創作變得更加有趣。同時,這也增加了演員表演的難度,需要一種勇氣,甚至是對一個表演者天生素質的考驗,陳天灼將這總結為一種明星感:“有些人是天生的明星,只要在舞臺上,就會帶來感染力”。就像他的合作者北鷗和喻涵一樣。
表演藝術家北鷗在《Adaha II》現場
“那是一種爽到極致的體驗。”北鷗如此來形容舞臺上的現場表演,這種表演是“不可復制性”的,這也成為它具有吸引力的原因。而更重要的是,現場的表演與觀眾的反應直接關聯。“觀眾的反應會決定一場表演的質量。比如我們在德國Berghain夜店的表演,觀眾和演員最后都high了,大家跳到了一起,那是我們目前為止反響最好的一次演出。”
藝術家羅葦及其團隊的首次演出《塔拉之惹》表演現場
藝術家羅葦的現場演出經驗也給她和她的團隊帶來了類似的感觸。“上次我們做完現場表演,一個觀眾跟我們談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的表演只有三十多分鐘,她看得非常認真,舞蹈演員的每一個動作,唱歌的人聲音是如何出來的?還會談他看完之后對整個故事的感想,他自己編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故事,雖然和我們的原版不一樣。”
不過事實上,表演藝術在國外并不新穎,在從事十多年現場表演藝術的小珂看來,這種表演形式在國外已經有些接近一種日常式的創作。她談到:“現在國內這一兩年里出現的表演藝術熱,更多的是中國當代藝術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需要一些新鮮的東西來重新吸引人的眼球。因為在一個展廳里,比起繪畫、裝置、影像等作品,這種現場的,表演式的東西是最容易抓人眼球的。而且目前國內的許多觀眾不一定能夠完全理解所謂的裝置作品,也很難有人會真的坐下來認真看完幾個小時的影像。但表演不一樣,如果突然展廳里有幾個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開始進行表演,大家就會很感興趣。”
年輕藝術家們,在更加多元化的社會中成長起來,而且許多人有著東西方共同的文化背景,對他們來說,運用各種各樣的文化元素進行創作成為一件簡單又自然的事情。于是,這一現場表演式的藝術創作很容易在他們的同齡人中間產生共鳴。在美術史研究者張宇凌看來,這是一代年輕藝術家的特點。“比如在陳天灼的作品里,你既可以看到歐美的文化,也能看到日本的文化,有百老匯歌舞劇的東西,也有很嘻哈的元素。你會看到他們在運用不同素材時的自信。用法國著名導演讓·呂克·戈達爾的話說就是:‘我并不在意你從哪兒拿來這些東西,我更在意你把它帶到哪兒去。’他們的這種方式把當下我們對藝術的理解帶向了一種未知,使我們很難去界定它,但當下的每個人都能從中獲得不同的經驗和趣味。”
陳天灼與北鷗合作的作品《Adaha II》
當代藝術創作的另一種走向?
對于如何定義自己目前所從事的現場表演藝術,在陳天灼看來,現在已經不是靠單一的媒介或媒介的新舊來定義藝術及藝術家的實踐了。“在國外不太有人按照所謂的媒介來劃分你所從事的事情。而且年輕的藝術家也不再專門從事某一媒介,大家或多或少都是跨媒介的。”
首先,對于許多在創作中具有表演性質的年輕藝術家來說,他們更多的是出于個人的一種趣味選擇這樣的方式進行呈現。正如王璜生所說:“年輕一代的藝術家不再像前一輩藝術家那樣表現的那么沉重,大家做的更加開放,更加輕松一些。而在團隊的合作上,各種媒介的運用上,甚至資金的調動上也變得更加的自如。”
而他們的創作本身,也不再是一件嚴肅或苦大仇深的事情。就像陳天灼與他的團隊中的北鷗及喻涵之間的合作一樣。迄今為止,他們從未認真的開過一次正式的會議,更不可能為了發表自己的什么意見而爭的面紅耳赤。每一次所謂的開會基本就是吃飯、聊天、發呆許久,而真正決定一個方案也許就是偶然的一瞬間的靈感。
“我們一星期要見無數次,有時甚至聊到沒有話題。可以說幾乎從生活到工作都攪和到一起了。”北鷗談到。而正是他們的這一創作狀態以及對待藝術的態度,使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既是合作者,更多的又是朋友之間的默契。在這個團隊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分工。比如當他們產生了一個想法之后,北鷗會根據這一個想法創作出一個有故事情節的劇本交給陳天灼,然后陳天灼就會考慮具體的如何去實現,每一幕該如何編排,這個時候北鷗的劇本也許是只是一個引子,或者出現在某一幕中的一些臺詞,最終整臺劇的呈現也許會變成另外一個故事。什么時候嚴肅,什么時候搞笑?什么時候悲傷,什么時候狂歡,都需要經過嚴格的計算。陳天灼似乎很擅長于此,因為他想要的就是與所有人打成一片。
童昆鳥在垃圾桶上的創作:在桶蓋上畫上Emoji的表情。
年輕的藝術家童昆鳥也有這類似的理念,出門游玩看到了路邊的垃圾桶,便在桶蓋上面即興創作一些Emoji的表情符號。在他看來,這只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情,雖然他無法把垃圾桶帶回工作室當做一件作品,但在畫這些表情的時候,他很享受其中。
而陳天灼也表示他下一步的計劃或許是在印度的街頭進行這種現場的表演藝術,在他的設想里,那應該比在美術館或者畫廊表演更好玩。
在陳天灼、童昆鳥等藝術家以一種輕松愉快的方式挑戰著人們對于藝術認知的同時。表演藝術家小珂已經將她的身體本身當做了創作的材料。“如果你見過我本人,看過我的演出,你會發現舞臺上的我和現實中的我是一樣的。”在小珂這兒,所謂的藝術家就和建筑工人一樣,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是從事工種上的區別。而她希望通過她的工作能夠為這個社會,為推動人們意識的進步起到一定的作用。“我們不能永遠很安全、很保守的去做藝術,總要打破一些東西,引起大家的反思。一個社會中總需要這樣的人的存在,來提醒大多數的人,更新他們的意識。”
從架上,到空間,到網絡,到劇場,到人體本身作為材料,年輕的藝術家所嘗試的用身體,用表演的方式進行創作,看似輕松搞笑,戲謔無聊,但如果藝術本來存在一條所謂的界限,那么年輕的一代無疑正在嘗試打破它。從單一的媒介到多元的跨界,也許未來我們在談論藝術的時候,首先想的不是它具有的各種功能,而是一個全民化的社會運動。
編輯:陳佳
關鍵詞:年輕一代 "表演化"創作 藝術從有形 向無形的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