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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封封家書中閱讀梁啟超
滿庭皆俊秀
今年4月14日,梁啟超九個子女中最小的兒子梁思禮與世長辭,享年91歲。梁啟超逝世時,梁思禮只有5歲。梁啟超特別疼愛他,稱“老白鼻”(老Baby)。梁思禮回憶父親時說:“我出生時父親已51歲,雖然他非常愛我,但我沒有機會能像我的大兄姐們那樣親身從父親那里獲得直接教導……有人曾問我:‘你從父親那里繼承下來最寶貴的東西是什么?’我回答:‘愛國。’‘愛國’也是我們全體兄弟姐妹們所繼承下來的寶貴遺產。我們九人中有七人在海外學習,個個學業優秀,但是我們沒有一個留在國外,個個都學成歸國,報效祖國。”
在《致孩子們書》中,不乏梁啟超告誡子女認真讀書、學成報效祖國的話語,可謂情深意長,但沒有鼓勵孩子讀名校,去升官發財,也沒有強迫孩子去學所謂的熱門專業。如1927年8月29日信中,梁啟超叮囑女兒思莊學成后早日歸國,“可以做爹爹一個大幫手,我將來許多著作,還要請你做顧問哩”。此時思莊正在國外攻讀生物學,一年預科讀完,升二年級,梁啟超非常高興,因為此前“你們弟兄姊妹,到今還沒有一個學自然科學,很是我們家里的憾事”,“中國女子還沒有人學這門……這門學問與一切人文科學有密切關系”。梁啟超多么期盼幾年后女兒學成歸國,與女兒共同探討、研究學問。
梁啟超的九個子女人人成才,又各有所長,被譽為“一門三院士,滿庭皆俊秀”,其中梁思成是1948年中央研究院院士,梁思永、梁思禮是新中國成立后的中國科學院院士。
梁啟超在世最后三年的家書
梁啟超的家書,是充滿愛國愛家的家書。在家書中可以看到他對祖國的愛,也可以看到他對孩子們的愛。只有祖國強大,孩子們才能更加茁壯地成長,他的著書立說,正是為了救中國。
梁啟超信札的一個亮點是讓讀者了解到:梁啟超在世的最后三年,不顧重病纏身、黨派糾纏,夜以繼日地工作。《致孩子們書》中,處處流露出梁啟超愛國救國的心聲,他說:“所以我打算在最近期間內把我全部的主張堂堂正正著出一兩部書來。”梁啟超深知“開民智”的必要性和迫切性,他以著書立說、授課演說的一貫做法救中國。
摧殘梁啟超身心最直接、最嚴重的,當屬北京協和醫院對腎病的誤診。在1926年9月14日《致孩子們書》中,梁啟超說:“已證明手術是協和孟浪錯誤了,割掉的右腎,他已看過,并沒有絲毫病態,他很責備協和粗忽,以人命為兒戲,協和已自承認了。這病根本是內科,不是外科。”伍連德醫學博士對梁啟超“下很嚴重的警告”,他說:“割掉一個腎,情節很是重大,必須俟左腎慢慢生長,長到大能完全兼代右腎的權能,才算復原。”他還下了戒令:“節勞一切工作,最多只能做從前一半。”這次意外的誤診和醫療事故,給身體造成的傷害是巨大的,但無論病情多嚴重,忠告多嚴厲,對于真正的工作狂來說,若無其事。在給孩子們的信中,梁啟超每每隱瞞身體每況愈下的實情,總以報喜不報憂的言辭來安慰兒女們。他說:“大抵我這個人太閑也是不行,現在每日有相當的工作,我越發精神煥發了。”
腎部手術滿一年后,梁啟超去協和醫院住院“切實檢查一番”。在1927年4月2日致梁思順信說:“據稱腎的功能已完全回復,其他各部分都很好……他們說惟一的藥,只有節勞,此亦老生常談。”梁啟超不遵醫囑,舊疾復發,且益厲害,幾天后在信中道出苦衷:“我近來舊病發得頗厲害……本來近日未免過勞……在學校總是不能節勞的。”梁啟超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清楚的,6月14日信中說:“你爹爹已經是上年紀的人,這幾年來,國憂家難,重重疊疊,自己身體也不如前。”
1927冬季,夜以繼日地伏案寫作,使梁啟超身體受到極大傷害。11月14日致梁啟勛函說:“日來舊恙微發,大抵因連作兩文《〈王靜安紀念號〉序》、《張子武〈墨經通解〉序》之故。”12月12日,再次證實醫生所說過勞的危害:“我的病本來已經全愈了二十多天,惟最近一星期因做了幾篇文章,實是萬不能不做的,但不應該接連著做罷了。又漸漸有復發的形勢。如此甚屬討厭,若完全叫我過‘老太爺的生活’,我豈不成了廢人嗎?我精神上實在不能受此等痛苦。”
次日,給梁思順的信說:“我的體氣底子本來極強,這點小病算什么。況且我已經絕對采用你們的勸告,把養病當一件大事了,你們還有什么不放心呢?”又告訴女兒:“近來著述之興大動,今晚本又想執筆,被王姨搗亂干涉。”看似挺矛盾的信前信后,實際不矛盾,梁啟超“養病”只是說說而已,著書立說才是首要。病情無情地加重,梁啟超并沒預感到所剩余的時光不多,他還勸在加拿大的女兒不要急著回國探親。
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自己。12月17日致梁啟勛函說:“一昨又小小發燒,靜眠廿余小時乃愈。老態漸露,動輒有小病,殊可厭也。”12月30日再函:“吾數日來舊恙又劇發。”
在國外或身邊的子女無不規勸父親以養身為重,工作的事可緩就緩。梁思成事后說:“家人苦諫節勞,然以學問欲太強,不聽也。”
自1928年起,梁啟超身體每況愈下,發病不斷。
4月初,在給梁思永的信中寫道,“頭暈接連兩日,嘔吐只一次,今日已全愈了。原因是在四五日前,精神太好,著述興味太濃,一時忘了形,接連兩晚破戒,晚上也做些工作,以致睡不著,而早上又已起早慣了,因此睡眠不足,胃的消化力便弱起來。頭暈全是胃的關系。”
6月中旬,還是因過勞,萬般無奈之下,梁啟超不得不辭去清華研究院和北平圖書館的工作。在5月8日給梁思順的信中述說心中的極不情愿,想繼續撐著。“我清華事到底不能擺脫,我覺得日來體子已漸復元,雖不能擺脫,亦無妨,因為我極舍不得清華研究院。”
辭去北平圖書館館長職務,他還繼續操勞《中國圖書大辭典》的編纂,8月22日在給梁思順的信中說:“這件事我本來做得津津有味,但近來廷燦屢次力諫我,說我拖著一件有責任的職業,常常工作過度,于養病不相宜。”此時的疾病已相當嚴重了,“一個不提防,卻會大發。一次發起來雖無妨礙,但經兩三天的苦痛,元氣總不免損傷”,所以“已決意容納廷燦的忠告,連這一點首尾,也斬釘截鐵的辭掉”。
1929年1月29日,梁啟超在北京協和醫院逝世,享年57歲。梁啟超在世的最后三年,雖已重病纏身,又備受工作、黨派糾纏,但他仍以自己一貫的做法——著書立說、授課演說救中國。
南長街54號梁氏檔案
《梁啟超家書》一書的第二部分是“南長街54號梁氏檔案”中的梁啟超函札。南長街54號,是梁啟超、梁啟勛兄弟在北京的故居,梁啟超經常往返于京津之間,南長街54號便是梁啟超著述、會客、休息的地方,也遺留下一批書籍、手稿和信札等物件。由梁啟勛及其后人珍藏,塵封近百年,經整理后,公布于世。
2012年10月24日至26日,清華大學主辦“梁啟超與現代中國”研討會,湯志鈞(曾任上海社科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副所長——編者注)作了題為《關于梁啟超遺著》的學術報告,并為新公開的“南長街54號梁氏檔案”作鑒定。
湯志鈞在研討會上說:“今天有幸看到‘南長街54號’里面收藏的東西,感到非常重要。梁啟超一生留下來的東西很多,現在看到的珍藏材料就非常珍貴。”
“南長街54號梁氏檔案”中有梁啟超信札241通,許多信札是首次披露的。湯志鈞在中華書局出版的《〈南長街54號梁氏檔案〉序》中說:“《檔案》搜錄了大量手札,其中很多是寫給他的弟弟梁啟勛的。梁啟勛追隨兄長歷時甚久,從書信中不但可以考察梁氏行蹤、交誼,還可看到他在晚清、民初‘家事、黨事、國事無不令人氣盡’的感受。”新發現的梁啟超信札,為即將出版的《梁啟超全集》增添了新內容,為學界提供了彌足珍貴的文獻資料。
(本文選自湯志鈞、湯仁澤編注的《梁啟超家書:南長街54號梁氏函札》一書,有刪節,標題為編者所加,該書已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于2016年8月出版)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家書 梁啟超 梁思禮